该说不愧是先知吗,兰蒂芙看到门口的同时也看到了刚刚走出来的瓦尔卡,她可不相信只是巧合。
女先知开口后她更确认这点了。
“真是稀客呀,兰蒂芙。”瓦尔卡歪了歪头露出笑容,“快请进。”
那笑容就像是看到了如约赶赴现场的友人一般。
瓦尔卡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气质。生了张娇小圆润的鹅蛋脸,五官线条也是这般精致柔和,但那双涂画了浓重眼妆的母鹿般的双眸里却透着股与乖顺无关的野性,尤其是她直直看着你的时候,甚至能教人感到莫名压迫感。
先知的小屋门口两侧挂着的各种动物骨骼串成的装饰物上停留片刻,她知道屋里还会有更多这玩意儿。
兰蒂芙点点头走过她跟前拂开门帘弯腰低头走进屋内。
屋里药味儿很浓,不过到底是草药而已也算不上刺鼻难闻,篱墙后瓦尔卡的母亲斯瓦拉正卧病在床,她是个上了年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顽疾与不可抗拒的衰老令她皱纹纵横,病容憔悴。兰蒂芙有风闻她年轻的时候是闻名天下的绝色美人,许多大小领主登门求亲踏破门槛,但是瓦尔卡的生父是谁知之者甚少,最大可能就是现今的霍达菲尔克国王埃里克,不过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
“咱们的王妃殿下来了,”斯瓦拉笑容苍白但真诚,“瓦尔卡,你去给咱们弄点热的,兰蒂芙跟我有要事要谈,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知道了!”
瓦尔卡的回应从墙外传来,斯瓦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兰蒂芙难掩讶异望着她问:“你知道我要来问什么?”
“一位嫁到夫家不久的新嫁娘,她最想知道什么,我们都是女人这也不难想吧?甚至不用任何占卜手段我都能猜到。”瓦尔卡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自信了,“说出答案吧。”
“好吧,”兰蒂芙盯着斯瓦拉咬了咬嘴唇问道,“我什么时候能怀孕?”
是的,在兰蒂芙将半死不活的劳菲带回去养伤路途中她就想通了。
想要压制住艾沃尔的气焰,她必须要比小姑子地位更高更得夫家倚重才行。
她有一个艾沃尔无论如何比不过的优势——她可是王子明媒正娶的妻子,第一个妻子!
其实这个问题她上辈子就像过了:如果她能和西格德有个孩子,情况是不是多少会有些不同,怎么说她也不必过得那样憋屈。可问题是上辈子不知是西格德有问题还是她身体不行,他们俩愣是结婚几十年一个孩子都没造出来,兰蒂芙不敢说也不敢问啊,质疑丈夫的生育能力跟当面骂他无能差不多。
但是这一次,如果她能怀孕,甚至一举得子的话……
想到这种可能兰蒂芙就激动得心潮起伏。
“你的身体很健康,兰蒂芙,”斯瓦拉拍拍她的肩答,“和所有身强力壮的妻子一样,该有孕自然会有,不会提早,也不会拖延。”
“真……真的吗!!”兰蒂芙激动到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我能怀孕??”
“呃……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不孕?”斯瓦拉疑惑问,“是因为以前就怀不上吗?可我确实预见到了你身怀六甲的样子。”
“呃,不,不,以前我没有尝试过。”兰蒂芙连连摆手澄清道,“我只是担心……好吧,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是我杞人忧天了。”
“那我就提前祝贺你了。”瓦尔卡颔首笑道,兰蒂芙摁着胸口仍然感到不可思议——她终于能做母亲了!她能生下西格德的继承人了!不管是佛恩伯格还是雷文斯索普,她都是继承者的生母!
果然神明令她重活一次就是为了弥补完满她充满缺憾的人生!
“谢谢你斯瓦拉,谢谢你的预言和祝福,我稍后会派人送来谢礼。”兰蒂芙握着斯瓦拉的手感激道,后者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男女交合应孕生命乃是天经地义,自然之理,只有少数不幸男女无法获得芙蕾雅的人间恩泽,你倒也不必如此激动,好生侍奉王子就是。”
“能不能……告诉我具体的时间?”
毕竟斯瓦拉刚刚的回答实在太过模棱两可了。
“放心,”斯瓦拉满脸慈祥微笑拍拍兰蒂芙的手劝道,“不会太久了。”
难道我已经……!
兰蒂芙努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克制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得意,斯瓦拉又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我想这个问题应该与诸神无关,”兰蒂芙挑起一边眉毛故作轻松道,“与你的女儿有关。”
斯瓦拉嘴角挑起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回:“你想问瓦尔卡到底会不会嫁给西格德,对吧?”
毕竟诺斯首领迎娶女先知做夫人,尤其是作为第一任夫人是由来已久的传统,以前兰蒂芙就奇怪为什么瓦尔卡没有“捷足先登”,但因为瓦尔卡脾性强硬,她又身份微妙,而且过去她除非公事必要否则从不去拜访先知,所以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去问。
“……是啊。”兰蒂芙仍旧故作轻描淡写,“我真的很好奇,西格德为什么没有迎娶瓦尔卡做他的第一位夫人呢。”
“我想很多人怀有跟你类似的疑惑,”斯瓦拉笑着摇摇头说,“还有人怀疑我因为自己的……经历刻意阻止女儿嫁给未来的首领,那全是无稽之谈,我只是懒得做太多解释,现在面对你就是时候认真回答了。”
兰蒂芙不由得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等着聆听某种高深莫测的神谕。
“瓦尔卡她无法为西格德生儿育女。”
“这……这样啊。”兰蒂芙尴尬地笑了笑,看向外间瓦尔卡露出来的一小截后背感慨道,“那真是太遗憾了,瓦尔卡本来可以成为我的家人。”
“总之她的情况对方父子如今也心知肚明,所以咱们两家之间除了公事不会再有别的来往。”
兰蒂芙立刻涨红了脸,只能干笑。她真正想知道的,忧虑的,焦躁的来源被斯瓦拉三言两语就点破,刚刚的友善和宽容反倒成了种拙劣的演技。
我得走了,兰蒂芙局促地想,这女先知仿佛能看穿人心的表现实在令人如坐针毡。
“其实这是瓦尔卡的选择,亦是诸神旨意。”斯瓦拉端起喝剩的药碗晃了晃说,“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好了不要再说了,兰蒂芙真想捂住斯瓦拉的嘴,她就差把“我们母女不会坏你好事不会跟你抢丈夫你放过我们吧”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