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卡闲极无聊时也会自己尝试酿酒,而且她离群索居,住处临着水潭瀑布,正好需要清净的兰蒂芙提议直接去她的住处喝酒。
说真的,一远离雷文斯索普那些密集的民房兰蒂芙立马感到轻松不少,更何况瓦尔卡的住所可以算是空气清醒,风景宜人,是个放松精神的好所在。
于是两人就在小屋里坐下小酌,喝着喝着气氛又凝重起来了。
这是难以避免的,因为瓦尔卡迫切想知道今后的局势会如何发展。
这个问题突然就变得与向来不问世事的她性命攸关了。
“古思伦只是皈依基督,他跟阿尔弗雷德还没正式签订协议。”
思考良久后兰蒂芙以这句话作为叙述开场。
“那是什么意思?兰蒂芙,你知道我向来对政治不感兴趣,”瓦尔卡显得很急躁,“你有话直说。”
“我的意思是,他们一定需要一份非常详细的协议来规定彼此应当遵守的规矩,这很重要,否则这盟等于白结。”
“我不明白,以前艾沃尔跟西格德到处结盟也从未签订过什么协议,而且结盟不是一般都要互相嫁娶吗?这你也没提到。”
“不,这次不一样,阿尔弗雷德和古思伦现在需要的是各自克制,保持暂时和平,而不是相互提供帮助,他们对对方没有任何需求,只需要对方安分守己。你说的婚姻结盟,也是同样的原因,他们结盟不用做给任何人看,不用在乎世人的评价,本来无论是维京人还是撒克逊人都没指望就此和平,所以联姻这种形势示好就被跳过了。”
“你的意思是……呃……”瓦尔卡非常努力地试图理解,“联姻只是向外界表明结盟态度的手段?就……只有这点作用?”
“还有,双方生下具有继承权资格血统的孩子,可能影响今后的政局。”兰蒂芙自嘲地笑了笑,“就这点作用。女人在这种联姻中,就相当于一份人形协议,不写字的那种。”
瓦尔卡没想到如今兰蒂芙已经彻底想通自己当初为了氏族嫁来佛恩伯格的真正意义,就是没什么意义。她咳了两声试图把话题带回来:
“但是阿尔弗雷德和古思伦都不考虑联姻,这就说明……”
“说明他们的联盟只是一种拖延手段,所有人都知道这种虚假的和平持续不久,所以他们应该会签订一份规定各自义务的协议,其中一定包括……各自的地盘规定。”
“地盘……”瓦尔卡感到了深深的不妙,“也就是说,要划一条界限,规定各自的王统治哪里?”
“对,就是这么回事,我是这么想的,我认为阿尔弗雷德和古思伦现在应该都在考虑这件事,这应该是协议中最重要的部分。”
“那你觉得……雷文斯索普会被划给谁?”瓦尔卡问话时嗓音甚至在颤抖。
“我不知道,瓦尔卡,我怎么会知道?”兰蒂芙说着猛地灌下一大口酒,不然瓦尔卡以为她在为什么事崩溃?
瓦尔卡也面如死灰,小声道:“如果你为此恨艾沃尔,我能理解。西格德呢?他也不会再回来?”
“我是这么想的。”兰蒂芙又灌了口酒说,“他要么就是跟艾沃尔一起远走高飞,要么就是……各自远走高飞,以我对我亲爱的丈夫的了解,他要是真发现了冒险的新路子,他会抛下一切直到玩够了尽兴了才想起家这种东西来。”
没错,断定艾沃尔跟西格德一起走确实是兰蒂芙武断了,她没有这种证据。毕竟他们兄妹俩过去就是无论何处都形影不离的,但总之他们两个极大可能是都不会再回雷文斯索普了,现在兰蒂芙得负起一切责任。
“所以,如果……”瓦尔卡咽了口唾沫问,“如果我们被划给撒克逊人统治,阿尔弗雷德会派兵控制每个角落,确保所有治下民众都虔诚笃信基督吗?”
“会,”兰蒂芙果断给出答复,“撒克逊人,耶和华上帝,他们就是这样的东西,我们……我们维京人虽然确实烧杀抢掠干过不少,但我们的诸神不会因为谁不信他们就指示信徒将异教徒赶尽杀绝。”
“诸神啊。”瓦尔卡绝望地扶住额头感叹,“我没法接受这种未来,我绝对不会……”
“我知道,对不起,瓦尔卡。”兰蒂芙抹了下眼睛说,“我没有西格德说干就干的勇气,也没有艾沃尔能跟任何人做朋友的影响力,我整天只是待在地图室纸上谈兵而已,现在最严酷的难题终于降临到我们头上,诸神黄昏终于开始了,我无能为力。”
说到这里兰蒂芙终于没忍住哭了,泪水从她脸上落了下来,之前她对艾沃尔大吼说我当领主比你强确实都是气话,她哪来的自信跟能联合英格兰几乎所有领主的艾沃尔相比,她最多只能对西格德表示下鄙夷,还不能说出来,因为艾沃尔一定不爱听。
“这不能怪你,你也只是做你的本职而已,”瓦尔卡握住兰蒂芙的手安慰,“而且甚至还不止本职工作,我虽然不问世事,但也不是全然不知,我很佩服你,真的。”
“那你能为我预见一下今后我的路该如何走吗?”兰蒂芙摇着头又喝了一大口酒,“我不想坐以待毙。”
“如果你想问我雷文斯索普今后该如何发展,我作为先知也没法告诉你,那不是我要做的事,那是领主的考虑。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为你做过预言,反正你的头发什么的也不难搞到,就你之前落在我这里的,好多呢。”瓦尔卡扯起嘴角笑了笑,“你的未来……有一个断层,一片漆黑,我无法预见,我只能看到在那之后,你努力振作,振臂高呼的样子。”
“谢谢你的安慰,”兰蒂芙知道瓦尔卡就是编话安慰她,得承认她的问题对瓦尔卡来说确实超纲了,“关于阿尔弗雷德和古思伦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现在我要不醉不归。”
“乐意奉陪。”
于是两个女人开始敞开肚皮喝酒,一坛接一坛,一罐接一罐,反正撒克逊人也不会那么快打到家门口,在瓦尔卡家里还是很安全的,什么也不必担心——暂时。于是兰蒂芙果真喝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摸到床上躺倒的,但是有一点——她绝对没有搞错,也不会记错。
她即便是醉了也还是没走出瓦尔卡的小屋。
那么现在她在哪里?
兰蒂芙坐起身看着身上厚厚的兽皮毯子,被橙红烛火照耀的木屋墙壁,床边上两只棕熊皮缝起来的毛茸茸的地毯,对面墙上正对她的狐狸头标本。
一切都这么熟悉,她总觉得自己来过。
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年纪约莫在十六七的少年,有着一头跟她同样的橘红卷发,脸上都是雀斑,一看到她就欣喜快走了几步问:“你醒啦??太好了,我们都怕你起不来了呢!”
“你是谁?”兰蒂芙往后缩了缩问。
少年呆住了,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半天才摁着自己的胸口大声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弟弟吉恩啊!完了,完了,母亲!!兰蒂芙她变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