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惊敛没说话，但眼神却和宗衍对上了。

“阿衍。”郁惊敛声音很小，但是宗衍听见了。‘

宗衍道：“你想叫就叫，这都无妨。”

郁惊敛眼中立刻就有了高兴的神色：“当真？”

“当真。”宗衍道，“郁惊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说过的话，你都可以信。”

郁惊敛心里有很多想问他的，但到底也没有问出口。

此时此刻，他几乎希望时间静止，他和宗衍能够维持现在这样的姿势。

但总不可能一直这样的。

郁惊敛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的时间到像是偷来的。

如果不是身份地位悬殊，郁惊敛一定会尽力一试，可是他不敢。

他现在和宗衍能够这样，已经是以前的他从来不敢想的了。

宗衍起了身，没有继续靠着他，他告诉郁惊敛：“朕先回去了，谢谢你的点心。”

一直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面前，郁惊敛才反应过来，宗衍是特意感谢了那盒东西。

这也从某方面验证了张公公的话，宗衍大抵真的食欲不振，否则也用不着特地感谢一盒点心。

想到宗衍隐隐约约提到的事情，郁惊敛就又忍不住难过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才找到宗衍，现在就要知道他生病的消息。

郁惊敛虽然从来都没有管过府里的事，但他见过郁相管。

家中的大小事都很多，宗衍作为帝王，需要处理的事情就会更多。

郁惊敛想：要是能帮到他一点就好了。

因为留在皇宫中，郁惊敛的衣服都是宗衍吩咐人给他准备好的。

总不会缺伺候他的人。

宗衍让人给他准备的朝服是规定的式样，但里衣材质却是极好的。

郁惊敛拿到手里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

他好像总是愿意给自己希望。

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有能力和他比肩，宗衍会不会愿意和他更近一点？

郁惊敛换好朝服之后，用的簪子也是宫人准备的。

原本就是如画的长相，眼下配上极为张扬的簪子样式，衬得郁惊敛气质极为好看。

平日跟着郁相上朝的时候，郁惊敛都不会吃东西，但今日宫中的人给郁惊敛准备了早膳。

“陛下吩咐的？”郁惊敛问身边的宫女道。

宫女点了点头：“平日里大人都是从宫外赶进来的，自然需要多些时间，但是今天大人就在宫中，自然可以省下这些时间。”

“陛下倒是周到，他有心了。”郁惊敛道，“我可以过去和他一起用膳吗？”

宫女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陛下从前会吃一点，但是现在，陛下他食欲不振，已经不是早膳了。”

郁惊敛一愣：“我想去见他。”

宫女很早之前就得到过吩咐，郁惊敛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做，所以也就没有拦着他。

很快他就到了宗衍宫殿的门口，但有些犹豫要不要进不去。

此时，张公公正好出来邀请他：“郁大人，你想见陛下怎么还不进去？”

郁惊敛点了点头：“多谢公公。”

张公公意味不明：“是奴才要多谢大人才是。”

两个人没有多废话，而是一起进去见了宗衍。

郁惊敛行了个礼，宗衍用手势示意他坐下。

“陛下。”郁惊敛道，“臣并没有用早膳，所以才来找陛下。”

他很少会如此直接说明用意，但这一次，宗衍显然是误会了，他问郁惊敛道：“这些东西不合你的胃口吗？”

“臣想要和陛下一起用膳。”郁惊敛不想和他说弯弯绕绕的话。

宗衍显然是没想到，他几乎没有犹豫：“好。”

郁惊敛脸上立刻就有了高兴的样子：“多谢陛下了。”

宗衍道：“无妨，郁大人高兴就好。”

他答应的时候没有犹豫，但是去膳堂的路上还是有些后悔了。

万一被郁惊敛看出来什么就不好了。

只希望不会有什么反应。

郁惊敛高兴，宗衍不想扫他的兴。

先前伺候郁惊敛的宫女怎么样都没想到，郁惊敛居然真的请来了宗衍。

她有些震惊，但又觉得高兴。

看样子宫中流行的说法不是空穴来风。

因为是宗衍和郁惊敛两个人一起用膳，膳房准备的食物自然是符合两个人口味的都有。

郁惊敛道：“陛下先请。”

宗衍点了点头，但第一口只是舀了一勺粥而已。

郁惊敛见他饮食清淡，也不觉得有问题，反正是一天里的第一餐，只要宗衍愿意动筷子，就比他什么都不愿意吃要好很多。

这些他都没有说出口，但是却用眼睛说明了一切。

宗衍看得明白。

他也发现了，好像和郁惊敛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反应就不会和平时一样明显。

这自然不会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只会是因为自己对郁惊敛的心思。

一想到就算到现在，郁惊敛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宗衍就觉得有些难受。

但如果现在告诉他，自己有了他的孩子，这份感情和孩子就会变成要挟。

宗衍不愿意这样。

现在郁惊敛愿意进宫找他，会对他温柔，就已经是从前的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了。

虽然确实动了筷子，但宗衍总是吃不下多少的，没多久时候他就放下了。

“陛下不继续吃点了吗？”郁惊敛开口问他。

宗衍摇了摇头：“朕看这你吃就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郁惊敛立刻就有了不悦的神色。

宗衍有些无奈地又动了一下筷子，郁惊敛笑了起来。

看到他高兴，宗衍觉得心情不错，也就跟着多吃了两口。

“陛下。”郁惊敛道，“今天多谢陛下，臣都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早膳了。”

宗衍笑着问他：“大人平日里睡醒的时间，似乎确实用不着用早膳。”

这无疑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但郁惊敛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有些脸红，宗衍脸上笑意不减：“郁惊敛，朕让你上朝，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怎么会。”郁惊敛道，“这是皇恩浩荡，是陛下给臣的殊荣，臣高兴还来不及。”

“此话当真？”宗衍脸上显然是有些不信。

“当真。”郁惊敛道，“能够多看陛下一眼，臣就会觉得自己心里安心一分。”

这样的话宗衍虽然爱听，但是也知道，郁惊敛说的意思，不会是自己想要的意思。

不过他也不介意，能听到总比什么都说要好。

以前的那些年里，郁惊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郁惊敛留宿宫中的事情，经过了一个晚上，自然是传得沸沸扬扬。

就算是宗衍对外面说的是有要事相商，也有很多人觉得不合理。

毕竟现在郁惊敛的官位，能够参与到早朝，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现在他甚至能够留宿皇宫，谁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

这些话有人是放在心里想的，但也有人敢直说。

早朝的时候有人直截了当地问了宗衍这件事。

宗衍很早就有的应对的政策，他直接让张公公给拿出了了一份名册。

“读。”宗衍只开口说了这一个字。

张公公跟在宗衍身边多年，当然知道宗衍此时此刻做这件事的用意。

他丝毫不慌，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往下读。

随着这些名字一个个出来，有不少的人都跪下了。

到了这个时候，郁惊敛已经明白了，宗衍这是要送他一个功劳。

这些人会因为名单上的名字跪下，自然是因为这个名单上的人，要么是和他们有关系的，要么就是他们本人。

张公公读完之后，还是像不明白人解释了一句：“五年前，江南水患，这些大人都是从中受到恩惠的。”

原本大人是个尊重人的称呼，但张公公这个时候用显然就不是尊重了，而是警告。

“兴修水利一事原本就是为国为民。”宗衍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道理不需要朕现在教你们吧？”

这些人原本就心虚，宗衍现在这么说，一个个头都不敢抬。

他们一个个齐声开口：“臣知罪。”

宗衍冷笑道：“你们先前是谁想要问罪郁大人？”

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

宗衍先是提了江南水患贪污一事，之后又提郁惊敛。

这是摆明了说此事是郁惊敛的功劳。

“去年为什么会重修水利，诸位应该比朕更清楚原因？”宗衍眸光中已经有了冷意，底下的人噤若寒蝉。

既然放在这个时候提，就意味着宗衍没准备轻轻放下，和此事有关的人都没办法逃脱关系。

“诸位是不愿意把先帝放在眼里，还是不愿意把朕放在眼里？”宗衍明明是和平日里一样的语气，但郁惊敛就是觉得很冷。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郁惊敛昨夜会出现在皇宫，就是因为江南的事情。

没有人会怀疑事情到底是不是这样。

所有人都不觉得宗衍会为了郁惊敛找这样的借口。

但郁惊敛知道，这肯定是宗衍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

如此一来，他也猜到了为什么宗衍会出现在江南。

他以为的机缘巧合，也不过是宗衍为国尽心而已。

郁惊敛没忍住抬头看这个年轻的帝王，接触到宗衍目光的时候，郁惊敛觉得宗衍神色有些变化。

只是郁惊敛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宗衍神色是温柔了些吗？

因为看到了自己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出自《增广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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