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哪个牌子的搜索引擎,总会有人在上面提问:
「流浪猫自己送上门来求收留,你会选择收养吗?」
「遇到流浪猫碰瓷怎么办?」
坐在屋顶上的虎杖悠真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放下手机。他的手机屏幕,仍停留在Yahoo的知恵袋(注1)的回答搜索列表上。
“啧。”虎杖悠真有些不爽,“想当我的猫?喝多了吗?”
养什么猫啊?他一个要交商业保险金和各种税,还要养弟弟的人,可养不起那种昂贵娇气的家猫。而且听说有些被放养的家猫,喜欢给自己找好几家冤大头呢。
而且…谁会把那种轻浮的人说得玩笑话当真啊,也许他第二天就忘了吧。
*
东京,咒术高专医务室
砰砰砰——
“刚才小悠真看我的表情真的超~嫌弃的,就像是在看变态诶——”
“嗯,啊,哦。”
“妳有在听吗?硝子?我是在很认真地在跟妳请教哦——”
五条悟反身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脸,手在一张堆满了纸质文件的桌子上拍了几下,试图吸引此地主人的注意力。
“首先,我说,五条…正常人听到这种轻浮的话,是不会当真的,只会当你是神经病或是变态吧。”——被拒绝不是正常的吗?
就连家入硝子也不太相信五条悟这个人嘴里说的话,这几个月以来,她可是见证了不少五条悟跟那个京都校的少年互相恶作剧的画面。不久前这两人还合谋偷了庵歌姬的清酒,试图把她给灌醉——当然,最后的下场是她把两个醉鬼扔在居酒屋,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这是新的恶作剧?听上去不怎么样。”她说。
“喂!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喜欢说笑的人吗?”
“那你觉得你自己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吗?这怎么听都像是在捉弄人吧。”家入硝子反问道,她指着墙上的挂钟,“还有,现在是凌晨两点钟,五条。你能注意一点时间吗?”
这位年轻的女医生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又是加班了一夜的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今天晚上的第四杯浓缩黑咖啡。家入硝子现在很累,也忙了一整天了,她并不想听五条悟那一二三四条捉弄人的新点子。
姐妹校交流会上那些受伤的学生和术师,还有那些被咒灵袭击后死亡的人,这些都是造成她这两天非常忙碌的原因。刚处理完一位受害者尸体的家入硝子,本想趴在桌上睡几分钟,却被大呼小叫的五条悟给驱散了睡意。
“有什么关系啦,反正妳不也还没睡嘛。”
家入硝子啜了一口温热的咖啡,朝着五条悟翻了个白眼。
——不啊,这个家伙要是没突然闯进来,她现在早就睡着了。还贴心地给她带咖啡?确定这不是想要让她猝死在解剖台旁边?她已经快从一天八杯水,变成一天八杯咖啡了。
“行行好,五条,门在那边,你能出去吗?”家入硝子揉了揉酸胀的脑袋,说话的声音不太友好,“你想给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当狗还是当猫,那是你自己的事,少来烦我。”
家入硝子刻意在「未成年」这几个音节上,加重了语气,特意强调。
在她来看,这怎么都像是心怀不轨的人渣老师在骚扰一个未成年学生,甚至在结束后还跑来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务室医生面前,发表了一番危险发言。
虽然这个未成年也没正经到哪里就是了…哪个正经学生会经常性到处搞破坏啊,哥斯拉吗?
“狗不可以哦,我是猫派。”
五条悟用手臂比画了个大大的“叉叉”。
深知这人性子的家入硝子没理他,只是手指了指门,便咚地一下趴回了桌子上,一动也不动了。
*
JR东海道新干线,东京-新大阪方向的Hikari 655号列车上
买了自由席的京都校师生们,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座位坐着。
“今年的交流会也太匆忙了!我们就不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吗?”
禅院真依本来还想在东京好好逛一下的。一想到今天就要赶回京都这个她所厌恶的城市,说话的语气不免带上了几分不满的火气。
京都这个古老的城市,虽然散发着迷人的色彩,但在这色彩之下却混杂了重重肮脏的污秽之色。传统和家族、咒术师和诅咒,这对于能看清这一切,又身在这个漩涡之中的禅院真依来说,实在无法称赞这个城市的美。
她做不到。
——真不知道虎杖悠真为什么这么推崇京都这个地方,这家伙难道看不出上面那些人对他的猜疑和利用吗?
——明明,那个满脑子只有兼职的白痴,是可以跑去东京,和他的弟弟在一起的。
——抛下弟弟或妹妹,自己一个人出去逍遥的人,真的很过分。
禅院真依瞪了一眼跟东堂葵坐在一起的虎杖悠真,这两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嘁。”她转过头,一脸恼怒地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怎么了?真依?”坐在她身边的三轮霞看向她。
“是因为1:1平局的关系吗?如果换成个人赛的话,我们可不会输啦。”西宫桃咬着插在饮料杯里的吸管,含糊不清地说道,“竟然第二场是棒球…我们简直是输得一团糟诶。”
确实如西宫桃所说,他们京都校一方在第二天的比赛里,输得并不好看。
“所以,明年要在哪里举行交流会啊?”而三轮霞心里自然是有另一番期待
——应该还是东京吧?不知道明年五条悟还会不会来?应该会吧?他就是东京校的老师呢。
“明年吗?我们明年就参加不了了吧。”西宫桃说道,“那我们学校就剩下妳们两个和悠真,还有新田参加了…啊,总觉得有点悬。”
交流会一般是高专二三年级参加的活动,而明年升上四年级的西宫桃,加茂宪纪和东堂葵就失去了参加的资格。当然也能学东京校,把新入学的新生拉去参加交流会,只是谁也无法确保明年他们是不是还有新的学弟学妹们入学。
近年来,自从五条悟成为东京校的教室后,背靠着五条家的他亲自挖掘了很多出生于非术师家庭出生的咒术师,也拉拢了一批如狗卷棘这样出生于没落家系或是小家族的咒术师入学。
作为保守派大本营的京都校,只能坐视着东京校这边慢慢壮大起来,就像是四百多年前,公卿贵族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日本的首都从京都变成了江户,眼睁睁地看着江户发展,赶上甚至超越京都这个古都。
当时的江户有德川幕府,现在的东京校有五条悟。
“好像有点诶,哈哈…而且我看到五条悟拉着校长,在谈让悠真转学的事情…”
——如果他们要跟悠真当对手的话,那他们明年交流会更没希望了啦!!
——怎么办!那她的咒术师晋级会不会受到影响?
三轮霞的脸上不免带上去一点愁绪。
“放心啦,霞!悠真那家伙肯定不会走的。”西宫桃安慰地拍了拍三轮霞的肩膀,“悠真那家伙对京都,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虎杖悠真第一天入学京都校的时候,拉着东堂葵在学校里大闹了一场,并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宣布他成功上洛(注2)了。
当时西宫桃立刻将虎杖悠真打上“脑子有病”的标签。
“他人在哪里都没差吧,这是校长他们要考虑的事情。”禅院真依说道,“不过,交流会还是在东京举办会好一点吧,我还想去逛逛呢。”
“也许可以哦,只要诅咒师和咒灵不来捣乱的话…”说着说着,西宫桃的声音便小了起来。
诅咒和死亡,是作为咒术师的她们永远无法避开的问题,就如去年的百鬼夜行里死去的泉秋镜,就如这次交流会上死去的同僚们和泉秋镜的父母。
真要说在意的话,西宫桃是在场几人里面,最为在意的那一个。
不仅因为泉秋镜是与西宫桃、加茂宪纪和东堂葵一同入学同期生,泉秋镜还因为术式的缘故,在去年的百鬼夜行里,成了她的队友。
——西宫桃目睹了为了掩护她离开的泉秋镜,死在一只一级咒灵的手里。
而如今,泉秋镜的父母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入侵东京校的咒灵手里。造成这对泉姓夫妇死亡的咒灵,无论是西宫桃自己,还是她身边的两个学妹,都不知晓它的情报。
校长和庵歌姬并没有将详细情况告诉他们的意思,而似乎什么都知道,但拒绝与人交流情报的虎杖悠真,又不知道在干什么,昨晚很晚才回临时宿舍。
坐在他们前面的那两个师兄弟不知道又因为什么原因,气氛突然剑拔弩张了起来,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在列车上打起来。
一直盯着虎杖悠真和东堂葵两人的庵歌姬在这时候及时出现,拽走了戴着能面的虎杖悠真。
以拎着后衣领的那种方式。
“悠真,有人找你。”庵歌姬轻声说道,脸上不见一点笑容,“是泉家的泉秋幸。”
泉秋幸?
“那个风流的电音花和尚?”
——哦,是泉秋镜死后,那个从大阪跑来京都校,说要在高专里给自己弟弟开电音法会超度的大光头啊。那个打扮相当摇滚风的和尚邀请了乐岩寺嘉伸加入他的乐队,乐岩寺嘉伸本来答应了,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反悔了,还把人赶出去。
不知为何,虎杖悠真突然想起了那名带走“如月车站”的长发和尚。现在的和尚一个比一个奇怪,不是长发耳环,就是拿起电吉他玩重金属乐,这可远比他上辈子碰到的那些和尚和僧兵,玩得花多了。
泉姓来源于大阪樱宫町临济宗的某个寺庙的僧侣,属于明治新姓。而这次遇难的泉姓夫妇仅剩的儿子泉秋幸,刚好在名为东阁禅寺的庙宇内修行。
“哎,你这家伙,都跟谁学坏了啊…要用敬语啊。”再怎么说,泉秋幸曾经也是他们高专的学生,毕业也有五年多了吧。
虎杖悠真不为所动,那种身上文着大片刺青,看上去很有大阪极道风格,一个骗香油钱去风俗街花天酒地的和尚,才不值得尊重。
哦,据说这个花和尚有次在寺庙里喝上头了,还穿着女仆装,拉着住持跳起了极乐净土。
“秋幸是偷偷过来的,他想要那些入侵东京校的咒灵的情报的。”
“你是唯一与那三个入侵高专的特级咒灵,都交过手的人。我希望你把你知道的,告诉他。”
“…这是能说的?”虎杖悠真摸了摸脸上的能面,确定它仍紧紧地挡住他的面孔,“您没说?”
虎杖悠真并不相信庵歌姬什么都不知道。但既然没有把这次袭击的内幕通知两校学生和其他术师,那一定是有其他的考量,作为学生的他更没有必要去追究下去。
那现在为什么要找上他?要了解这些资料,跟监督们说一声,调出他的任务报告不就好了?
然而,虎杖悠真显然忘了,他的任务报告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笔写过了。即使是擅长文书报告的冈山,也无法在没有亲身参与过的情况下,详细地描述战斗过程和咒灵特征。
庵歌姬很显然明白自己这个学生的缺点。她只能叹了口气,解释道:
“秋幸虽然是我们高专毕业的,不过在那之后便出家了,很少和我们联系了。”
“他很弱。”难道泉秋幸还打算自己送上门,为了父母报仇吗?
虎杖悠真不认为那个只会玩摇滚乐和式神的花和尚,能够找到袚除真人的方法。事实上,虎杖悠真认为,除非能够彻底的消灭干净或是攻击到灵魂,那个已经成长起来的邪恶咒灵,是其他术师不能对付的。
又有多少术师,懂得时时刻刻用咒力护住自己的灵魂呢?如果连自己的灵魂都无法保护,在那只咒灵的面前,就跟去了蛋壳的鸡蛋一样脆弱。
“特级是异常,一级是中流砥柱,而二级和三级,才是大部分咒术师们所处的位置。”
“悠真,你很优秀,也很强——但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庵歌姬最担心的学生就是虎杖悠真。似乎除了东堂葵之外,虎杖悠真本能地抗拒所有人接近他,平等的看不起除了东堂葵之外的所有京都校师生。
庵歌姬和虎杖悠真一前一后地走在过道上,接连穿过了两个车厢后,便在绿色车厢(注3)见到了这名标新立异的电音和尚,泉秋幸。
泉秋幸虽然已经正经地在寺庙里落发出家为僧,却仍然不改未出家前积攒下来的大大小小的怪毛病,反而是在那种幽静的环境下,诸多怪癖得到了发酵,愈发严重了。
不过幸好,这个戴着黑白相间假发,穿着有着柳钉的修身皮衣的大和尚,还顾及了周围的乘客,行为举止还算与常人无异。
如果忽略掉他那两条裸露出来的深麦色臂膀上,又是龙虎,又是莲花艺伎的刺青图案的话。
与泉秋幸像极道多过像出家人的外表不相符合的是他的行为。他拿着一个厚重的笔记本,仔细地在笔记本上记下虎杖悠真和庵歌姬的话语,神情认真,像个认真听老师讲课的小学生。
虎杖悠真注意到泉秋幸的笔记本内页,每一页左上角都有一张女子的大头贴贴纸——那女子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发现到虎杖悠真似乎在看他笔记本上的大头贴,泉秋幸不大好意思地抓了抓他锃亮的脑门。
“那是山本先生的画,我很喜欢他画笔下唯一的女主角珠世小姐。”泉秋幸轻声细语地说道,似乎担心干扰到车厢里的其他乘客,谈起「珠世小姐」时,这个模样粗犷的年轻和尚脸一片通红,“可惜这些画作并不对外出售…虽然只是肖像画,但珠世小姐这样温柔美丽的女性是我的理想型!”
珠世?啊,珠世…
那个女人…她也还活着吗?
虎杖悠真放在腿上的手摸了一下腰间的刀柄,又放下。
真是…莫名其妙的「熟人」也太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注1:类似于提问版块,百度知道之类的分区。
注2:在日本战国时代,“上洛”特指战国大名率领军队开进京都、宣示其霸主地位的军事行动。和“问鼎中原”意思相近。
注3:大概类似国内高铁的一等座。绿色车厢的座位比普通座椅更大,更舒适,并提供更多的脚部空间。一行有4座位,左右2席。全部是指定席,需凭票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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