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己都过成这样了，哪里就对了呢？但又不好直问，只默默地坐着。

导师笑了笑，把手搁在方向盘上，叹了口气，看向前方，轻轻地说：“向鸿卓太清醒，也太精明，事业心太强，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好事。”

“他很爱你。”教授转过头，看着李卯，笃定地对李卯说，“他很爱你，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

这可真是一个惊天大雷了！李卯觉得耳朵里被震得“嗡嗡”直响。

“不可能的！他对我就是同门情谊，喜欢或许有一点，但不会是爱。”李卯分辩道。

他若是爱我，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跟我一直保持距离？

特别是当年结队比赛，自己都差点误会了他，他完全可以顺理成章跟自己走到一起……再想想向鸿卓对待董事长女儿明朗的态度，还有今天婚礼上魅力无限的出色表现……越想越不可能，李卯用力地摇着头。

导师脸上的慈母笑一直没收过，好像家里的长辈看着几个调皮不经事的子女。

“这就是他的问题了。他太有上进心，太理性，把专业上的一套也用在了生活上，也许，这会给他带来他想要的生活，也许，他也会发现这个选择带来的不如意，但生活的滋味终究只有他自己去发现，去体验。”

这段话让李卯朦朦胧胧捕捉到了点什么，但细细思量，又好像什么也没捕捉到。

导师接着说：“当年在学校里，你们俩的相处就像所有校园爱情故事的开端，相识于同门，相约去比赛，我都以为我的开山弟子要喜结连理，让我双喜临门呢！”

回忆起往事，导师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还记得你们打完比赛后，有一天，你突然四处借钱吗？”

李卯记得，那时自己都快被父母逼疯了，所有假期打工攒的钱，各种奖学金，补贴全给了爸妈，但还是不够，最后只得找周围人借才度过难关，借来的钱中，金额最大的一笔还是导师的，后来导师知道了她的难处，安排任务时，总是把油水多的项目给李卯。

“谢谢教授，那时要不是您……”李卯想要表达谢意的话却被导师打断。

导师摆摆手说：“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在借钱之前，我看你们发展得挺好的，而借钱之后，就眼看着你们之间有道看不见的隔阂，我说不清隔阂从哪里来，但就是觉得你们想要一起不是那么容易，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偶尔有几次，我旁敲侧击向鸿卓，但他的答复合情合理，天衣无缝，我便也不好多言，只能旁观了。”

听着导师的话，李卯想起了那段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日子，看上去一切都正常，而实际上一切又不那么正常。

“你们毕业后去了同一家公司，位置收入都挺不错，我以为——”导师叹了口气，“直到前几天收到向鸿卓的结婚请柬，才知道你们终究是没有走到一起。”

是的。李卯隐隐感觉到导师要说什么，但又不想这样直面真相，便沉默着。

导师也沉默着，许久才说：“李卯，你不要怪他，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追求，他虽然自私了些，但毕竟没有真正伤害过你，他只是在权衡，挑选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这也是很多自私且精明的人通常会选择的路。

“当年他是想追求你的，毕竟是同门，你又长得好，人又聪明，又都是学这个热门专业，未来高收入高质量的生活指日可待。

“如果你只是来自一个普通家庭，或许他也能接受，但你的家庭确实不普通，你的家庭对你的盘剥太严重了，你的负担太重，他怕自己承受不起，于是只能一边喜欢你一边保持距离。”

李卯沉默不语，她早知道自己就是网络上所说的“扶弟魔”，无论是主动成“魔”，还是被动成“魔”，自己都是那个在婚姻市场上容易被婉拒的人。

“你们工作上都很努力，向鸿卓短短几年坐上了主管的位置，很拼也很不容易。有这么高的收入，按说是能应付生活中一些经济压力的，结果，你的家庭变故，你要抚养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这个因素恐怕比之前的状况更复杂，压力更大。向鸿卓这样精明的人，不会不考虑到这一点。

“加上那个富二代姑娘的主动追求，原本向鸿卓就在你和她之间摇摆不定，这个孩子就成了促使向鸿卓倒向富二代的稻草。他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刚才问你的近况如何，我就知道大体不过就是这样了。”

李卯低下了头，轻轻说道：“我知道我的条件不够好，我能理解别人把我排除在选择之外。但我也不会指望靠别人的施舍活着，我会努力工作，让自己好好生活，也把李星星抚养长大。”

李卯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

导师欣赏地看了李卯一眼：“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但把一个孩子抚养长大，没那么轻松，当然也不至于那么艰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卯点了点头。

“当然，我今天跟你说这些话，并不是在你面前为向鸿卓开脱，或是替他说情。从根本上讲，他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从本性上说，他也不算坏得彻底。他在自己选择未定之前没有跟你建立亲密关系，关照你的生活却不干涉你，选择既定便履行职责，界限分明。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也算是有担当了。

导师顿了顿，接着说：“他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李卯又点了点头，她从未怪罪向鸿卓什么，她知道向鸿卓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相反，向鸿卓在生活和工作上还给了自己很多照顾。

“只是他内心深处是什么样子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生活会告诉他最后的结果，他的选择对不对，值不值得。”导师叹了口气。

“那是他本就应该面对的吧，自己选择的路，何况这条路并不糟糕，甚至可以说非常好，至少，他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我无法给予的。”李卯依然是轻言细语地说着。

“谁知道呢？生活是一件这么悠长又复杂的事。”导师不屑一顾地说道，又用目光打量着李卯，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欣赏：“听你的口气，感觉向鸿卓结婚这事并没有给你多大打击，之前我还怕你……”

说着说着，导师的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今天我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提醒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和选择的原因。不要被别人影响，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好好走下去。每个人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精彩或是平淡，无论遭遇什么，相信那都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努力去改造它，让自己变得更好，改不了就接受它，让自己更坦然快乐。”

“嗯。”这次，李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导师笑了笑，重新启动了车子，按导航的指示向李卯所住的小区驶去。

夜色下，这一辆黑色商务车像鱼儿一样，淹没在车的洋流里，随着车流的行进而行进，又随着车流的停滞而停滞。

……

告别了导师，李卯走在小区里的林荫道上，道路两侧树木高大茂密，已蔚然成荫，仰头看不到星空，夏夜的晚风从林木间穿行而过，带来不知名花朵的芳香。

导师的话仿若还依然在耳畔。

从没有人这么直白地跟李卯谈过向鸿卓的事，这么些年来跟向鸿卓之间似近非近，似远非远的扑朔迷离被导师一语挑破了迷障，对于向鸿卓温暖又透着疏离的相待，李卯心里是清醒的，是明白的，只是未曾深究，不想面对而已。

李卯不是不想面对向鸿卓，而是不想面对自己。

李卯不想面对一种始终都无法被选择的境地，不想面对自己努力也无法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困境，李卯的意识里，把这一切都归咎为自己还没有努力到足够的程度，还不够足够的优秀。

等李卯到家开门进屋，没有开灯，室内却是格外凉爽，客厅的电视开着，无声地播放着画面，走进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吴棘正坐在沙发里看着无声电视，而李星星在他的小床上睡得正酣。

李卯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暖意，直暖向五脏六腑，暖向每一根毛细血管，暖向每一个表皮细胞……

虽然吴棘从未跟自己表明过什么，自己也未曾向他求证过什么，但吴棘对自己的帮助是实实在在的。有时候，李卯也会怀疑吴棘会不会是第二个向鸿卓？也是愿意对自己好，但又不愿意选择自己，却也能知礼守节，把保护和尊重作为自己曾经真心的证明？

一念至此，李卯就会收住自己那颗活泼期盼的心，拘泥于客气周到的礼尚往来里。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快乐！

今天多了几个点击，心里挺开心，谢谢各位！

终于故事要进入快车道了，

男女主的碰撞要开始激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