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邑怕洛玉伤口着风，遂将门窗关上才来到床边坐下。

小姑娘娇俏的脸蛋失了血色，苍白如纸，秀气的眉头拧起，仿佛此刻十分难受。

伤口在左边额角，虽然不再往外渗出血迹，但红肿得厉害，左眼一周高高鼓起，有几分渗人。

李邑眉宇皱起，这架势，怕是要留疤了。

梅香端水走进来，李邑往旁边挪了挪，看梅香拧帕子为小姑娘擦拭，嘱咐道，“身上可以擦，额头脸上的先不要动。”

“是。”梅香应下。

梅香解开洛玉的衣襟，露出光洁纤细的脖颈，李邑下意识背过身，“方才听你说四小姐，可是太傅府的四小姐？可是和你家小姐有什么渊源？”

梅香原本没了主心骨，如今听李邑问起，许是觉得如今有人为她家大奶奶撑腰，她哽咽一声把眼泪憋回去，告状似的悉数将她知道的都道与李邑听。

“大奶奶自出生便没了亲娘，自小养在老祖宗院儿里，幸而府上几位说得上话的主子都疼惜大奶奶，故而孩童时期大奶奶过得也算安生，只是后来老祖宗去了，府上姚姨娘接了内宅掌家权，明面上姚姨娘待大奶奶宠爱万分，实则却是捧杀……”

“大奶奶还小的时候，有几回姚姨娘趁院里没有旁人，引导大奶奶往歪道上走，譬如劝大奶奶不必用心读书识字，一是说女儿家无才便是德，二是说人老了记不住东西，到时候学的也都会还给夫子，不如不学，空出些时间好吃好喝好玩……”

“姚姨娘自以为做得密不透风，该也想不到会叫我偷听了去。”梅香自嘲笑了笑，“姚姨娘在府上站稳脚跟，她所出的几位庶出小姐也跟着得势。大姑娘身子骨不好性子也弱，但却不是善茬，每每大奶奶与其一同出席，总要倒霉。四姑娘性子乖张，大奶奶有的，她也要有，如今大街小巷都传大奶奶性子如何如何骄纵暴戾，实则不然，再如何骄纵，也越不过四姑娘去。”

梅香的母亲是太傅府的家生子，原是老祖宗身边侍候的大丫头，老祖宗虽然为她许了亲事，但仍留她在身边侍候。

梅香比洛玉大两岁，自小便跟在洛玉身边伺候，原来不懂事时，大多时候都跟洛玉后头疯玩，后来常听她娘念叨小主子命苦，听得多了，梅香便对洛玉的事上了心，长此以往，便发现其中不对的地方。

姚姨娘掌家，梅香一家都是奴仆子，身家性命全捏在姚姨娘身上，便是知道这些秘密也不敢说出来，不过，如今不一样了，如今她家大奶奶有大爷撑腰。

梅香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直至盆里水凉才起身出去倒水。

李邑眉心蹙起，怜惜的在小姑娘苍白的脸颊处捏了捏。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气，她表露出来的骄纵跋扈，更多是防范敌人的伪装吧……

毕竟，在那样的环境里，父亲每日繁忙，兄长尚未知事，孤立无援，谁也护不了她。

“受苦了。”

小姑娘似有感应，紧拧的眉头松散一些，无意识嘤咛一声，“李……邑……”

李邑的心猛然一震，良久，他轻笑一声，“我在，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