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不知道家旺葬在哪里,他也没有脸去打听。
他紧紧的握着挂在脖子上的小木马,有水珠从脸上蜿蜒而下,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李余当时扔了家旺的东西就有些后悔了,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没有说出“求我,我就给你捡回来这句话”。
李余对家旺其实没有多少恨,最多也只是属于孩子的嫉妒。
最多家旺找人去帮他捡回来么,许杏儿那么疼他。还有那个铜宝,可是警告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许欺负家旺。
那么多人帮他。把东西捡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李余从没想过一个小小的举动会让家旺丧命。
他那没问出来的一句话,成了如影随形的诅咒。
这句话会让他时时后悔。可是说再多也没用了,家旺已经死了。被他害死了。
李余回过头看了别院最后一眼,这个给过自己一段温暖的地方。转身融进了浓浓的夜色里。
“大爷,人已经走了。”金宝从院子外回来。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
“恩”李邑坐在椅子里。跳动的烛光让他的脸一半在光明,一半隐于黑暗。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李邑低低的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
他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条长长的掌纹横穿他的掌心,把手掌劈成了两半。
金宝直觉李邑的状态有些不对。这时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李邑是因为家旺的死伤心过度。金宝试探着劝了一句“爷,天色还早,要不您再睡一会儿?”
“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
“是”金宝低头应下“我一直守在门外,有什么事,大爷您再叫我”说着转身出了屋子,把门款款的关上。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李邑的手微微颤抖。他永远也忘不了家旺的手无力的从他的掌心滑落的感觉。
原来死真的很容易。
所有人都说李余根子都是坏的,小小的年纪便能狠心害人。只是可怜家旺姐弟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就逢此大难。
也有人说当初还不如不上这个庄子,如果李邑没有从她们的大伯母手中救下她们姐弟二人。许杏儿虽然被卖进花楼,大伯母一家却也答应善待幼弟。虽然处境不堪,但性命好歹都能保住。
待幼弟长大成人也不是没有机会出了火坑。或者是被哪个富户看上,带了府中做小,吃香喝辣的日子也能过下去的。
嚼舌根子的人被打了板子赶出了庄子,但她说的话却深深的刻在了李邑的心里。
他的决心开始动摇。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邑开始反思,自己收养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到底是不是对的。
如果不是遇到了自己,他们以后的道路是不是更加宽广。
家旺死了,李余走了。自己这些年做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股悔意时时刻刻都折磨着李邑,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于是李邑病了,得了心病。
李邑开始没有了胃口,每次金宝送进去的膳食,总是从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变成了死板的冷菜冷饭。然后被原封不动的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