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派粮已经三日,战瑶终于见到了李大柱。刘文远身死,他也就被释放了。这个昔日的壮汉,活脱脱像脱掉了两层皮。
战瑶远远的见他,就开心的向他招手。李大柱则略带羞愧的,微微低下了头。事情真相大白之前,他可没少暗地里唾骂宇文怀都昏庸无能,两面三刀。
有太子妃坐镇,派粮现场一片祥和。两千石粮食,一开始就是为这些灾民准备的。
当初做伪证指责李大柱的李京一行人,刚刚领完粮食,与前来排队的李大柱,撞个正好。
几人脸色突变,羞愧难言,又不好转身离开,呆呆傻傻的愣在那里,等着李大柱的指责。
李大柱也只是憨憨傻傻的冲他们笑笑,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李京最先崩溃,颤抖着嘴唇,当街就跪了下来,身边的四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本是井然有序的派粮现场,还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战瑶,将派粮之责交托给身边的官吏,带着欢儿赶了过来。
“不是我们哥几个要做那昧良心,黑心肝的事情。实在是迫不得已,老婆孩子父母,都在那刘文远手里,不敢不听他的话呀。”说着,李京的眼泪就往下掉,他也是一个男人,办出这种事来,实在觉得窝囊。
他们五个就等着李大柱大发雷霆,一人给他们一拳,这样李大柱解气,他们也能痛快一些。
谁知道李大柱听完,眼泪也落了下来。
“你们快起来吧,都是同村的兄弟。我理解你们。我也是鲁莽行事,不然,老娘能没了吗?”说完,李大柱将眼中的泪水抹去,把李京他们搀扶了起来。
“怪也只怪狗官刘文远,怪不到你们头上,太子不是给咱们派粮了吗?还要惩治贪官,以后,咱就有好日子过了。”李大柱说道。
李京几个点了点头,带着歉意离开了。
“你娘,怎么了?”战瑶问道。
“没人管,饿死了。在牢里的时候,就知道了,昨天才刚刚到她坟前去拜了拜,这太子派的粮食,她也吃不着了。太子妃,你和太子要能早点来,该多好,老娘也能享两天福,不至于饿死。”李大柱耸拉着脑袋,有气无力。
“大柱哥,你还有我呢。”
不知什么时候,王小莲已经凑到人群中,她得知李大柱要被释放了,就去县牢外等,可如何等都不见人,原来,他去寻老娘了。
李大柱腼腆一笑,如今两个人算是无依无靠,仅剩彼此了。
战瑶也不禁慨叹,太子如果能早些到来,确实不会有这么多冤死之人了。
“那你、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战瑶问道。
“不知道,今年是赶不上春种了,听说,官府和清远茶庄共同出资,为我们重建屋舍,先回静河村看看吧,走一步,算一步。”李大柱叹息道。
“你真的,曾经一个人,打了七个官兵?”战瑶郑重问道。
李大柱笑笑,言道:“我记得当初十几个官兵围着我,其中七个人拳脚打到我身上,我记得清楚,就把他们七个给揍了,才逃了出来。”
“李大柱,要不你去胥北吧。”战瑶认真的说道。
“什么?”
“你这么厉害,不如去胥北当兵,打跑那些管腊人!”
“可我就是一个农人,平日里种种田,不会打仗啊。”
“怎么不会呢?打仗就是,谁欺负我,拼了命也要让对方知道痛!有你这种胆魄,怎么叫不会打仗呢?”
李大柱抿嘴思考一下,又看了看王小莲。
“大柱哥去哪,我就去哪。”王小莲回应道。
“别想了,去胥北吧。”战瑶欣赏的拍了拍李大柱的胳臂,这样豪杰一般的人物,就应该去边疆,挥洒血汗守卫家国。
李大柱点了点头。
这时,有官吏急匆匆的赶来。
“太子妃,清远茶庄的叶萝茶到了,太子找您过去查收。”
“知道了。”战瑶回道,又兴奋的对李大柱说,“那事不宜迟,你领了粮食和抚恤银两就出发吧,我会给哥哥写信,让他多留意你的,倘若银两不够,就去县衙找太子,他有钱。”
说罢,战瑶就由官吏领着,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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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要做什么?”
战瑶被领到一块空旷的场地上,干了的叶萝茶,再次被晾晒起来。还有几十个绣娘,围坐一边在赶制什么。战瑶对此十分不解。
“这些是去年临阳水祸时,毁了田保下的叶萝茶。太子将其买下了,不是用来喝,要用以制作知耻茶包。”官吏回道。
“什么是知耻茶包?”战瑶又问。
“这批叶萝茶,是因为上届县丞,不顾惜百姓民生,才得以存留。太子要将这批茶叶,制成如香囊般的茶包,上面绣上‘耻’字,分给临阳县大小官员,人手一个。太子的原话是,‘临阳之官员,不对,大燕之官员,需随时见此茶包,深知为官之耻’。”
倒是有一番道理。
“那让绣娘们赶制茶包就好了,非要我来督工吗?”战瑶不解。
那官吏从一旁取来针线布料,恭敬的呈给战瑶。
“太子也要随身携带一个,殿下要太子妃亲手缝制的。”那官吏说得倒是轻松。
“我不会干这种活啊。”战瑶推脱道。
“殿下找了绣娘专心来教太子妃。”官吏说着一摆手,旁边一位眉目和善的绣娘就走了来,恭敬作揖。
战瑶呆傻的望望欢儿,好像,推脱不掉了。欢儿也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只站在一旁傻乐。
整这一日,战瑶被这针线缠绕,无路可逃。
“太子妃,您把这笔画绣歪了。”
“不行不行,您这针线太疏松了。”
“这位绣娘,太子既然非要我绣的不可,就一定是要与众不同的。您就尽管指导我,下针落脚的方位即可。我看这字这么绣就挺好,我还想在背面绣上两个字,该在哪里落针?”战瑶问道,将那两个字轻声的说与绣娘听。
“啊,这,不太好吧。”绣娘犹豫道。
“你放心,这是我绣的,太子找事,找不到你头上。”战瑶保证道。
经过指点,战瑶终于绣好了布料上的字。又在绣娘耐心的指导下,将布料缝合起来,塞入茶叶。
这个专属于宇文怀都的知耻茶包就制好了,那个“耻”字,每一划只有一线,当然,战瑶也没那么吝啬线头,背面还添了“王八”这两个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