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瑚的身体已经坠落下去,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忽而有谁大力的托了她一把,将她带到了他的马上。
景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马继续疾驰而去,最后有守城的士兵冲出来,以长矛迫着它停了下来,鲜血淋漓。
而她身下的马在一处小巷之前慢慢的停下了脚步,“小县主,你怎么样了?”
景瑚满眼都是那匹马的惨状,忍不住发起抖来,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正在同她说话的人是谁。
柯明叙见她一直没有说话,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般,只好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想让她清醒过来,“小县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手腕被人握着,听见了熟悉无比的声音,景瑚才终于回过神来,缓慢的转过了头,“……小柯大人,我……”
她还来不及把话说下去,方才制服了疯马的官兵找到了这里,穿过了密集围绕着的人群,“何人大胆,敢在闹市纵马飞驰。”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都认得她。纵然是她小时候的模样,可是她其实并没有改变多少。
为首的士兵很快收了方才的怒容,向她行礼,“属下见过泾陵县主。”
他不叫破她的身份还好,围观的百姓知道了她的身份,开始不断的窃窃私语。
“原来这就是永宁郡王府的泾陵县主,早就听说她刁蛮任性,不讲道理,今日居然纵马伤人……权贵子弟,就连女子都如此野蛮……”
“这些年永宁郡王府的笑话可真是多了,前有郡王爷宠妾灭妻,将这小县主的亲娘捧上了天,后又出了个纨绔的世子,是燕京青楼楚馆的常客。后面虽然是学好了,可今日……啧啧,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县主倒是生的好容貌,不过豆蔻年华,便惹得有人这样不计代价的救她,此刻两个人还共乘一骑……你说永宁郡王府的许侧妃,生的又是何等销魂模样?”
林林总总,将景瑚淹没了进去。
很快又有身上带着伤的平民闯进了人群里,一瘸一拐,脸上手上都有擦伤,看起来十分可怜。
只是气势倒是并没有弱下去,很快大声呼起了自己命苦,“……家中还有病弱的父母要赡养,只靠着这一个小摊卖些蔬果挣钱,谁知道今日逢此大难……若是不给个说法,今日我便撞死在这里,求求各位官爷为小的伸张正义。”
各种各样的声音,景瑚眼前又浮现起方才她的马背长矛刺中,鲜血飞溅的样子,一时间又是她方才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怎么样都控制不了这匹烈马的情形。
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回应他们的话,恐惧和厌烦的感觉充斥在她的脑海里,将她的理智全都撕碎了。
柯明叙重新将她的风帽戴好,凑近了她,在她的耳边说话,“你在这里坐好,我来处理这些事。”
景瑚脸藏在风帽之中,回头望了他一眼,他跃下了马,挡在她身前。
“在下柯明叙,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今日之事不过是意外,泾陵县主并非蓄意纵马冲撞各位。今日所造成的一切损失,亦愿意以三倍之数赔偿。烦请诸位先行散开,以方便行事。”
他面朝着众人行了一个礼,围观的百姓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认得他,他是昭永十八年的状元郎,曾经在朱雀大街上骑马游街过的,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
“只是他怎么和永宁郡王府的县主走在了一起,看起来还对她颇为维护。所谓权贵相护,难道就是这样么……”
“你不知道,这位柯大人的亲妹妹嫁进了永宁郡王府里,好好的嫡出小姐,嫁给了一个庶子。柯太师府是清流人家,没准就是被这些仗势欺人的勋贵按了头,才不得不这样的……真是可怜……”
他们都讨厌永宁郡王府,也讨厌她,她的名声从来就没有好过。在今日之前,她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可是在他们心里,她和从前流连青楼楚馆的景珣是一样的。
千夫所指,她不必为她自己觉得惊异,父母那一辈的事情,已经注定了她要面对这样的局面。今日不过是火星落尽了一堆干柴之中,人人都可以再加一把油。
但是她不应该连累柯明叙的。
“柯世兄……”
柯明叙回头看了她一眼,他不会没有听见旁边的人都在说些什么。他看着景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眼神温柔而坚定。
他很快又解下了身上他常常带着的一块玉佩,白玉质,雕琢着孔雀的纹饰,递给了为首的士兵,“这块玉佩是我贴身之物,以此作为信物,请你和这些银票一起交给你们温将军。”
“今日我还有事,不能为受伤或是有损失的百姓一一尽力,请温将军帮忙抚恤。明日必将奉上更多金银,以平息今日之事。”
他又对围观的百姓道:“在下也知道许多事并非钱财所能补足,只是今日实在另有他事,请诸位见谅。”
有柯明叙在的地方,女子的目光是离不开他的。他也算是有过了交代,围观众人,大部分也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又不能真的拿景瑚如何。柯明叙再三同那上前来说理的老汉道了歉,人群也就慢慢的散开了。
一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开,巷口空无一人,他才转过身来望着景瑚,“小县主,不必害怕了,已经没有别人了。”
他的话一说完,景瑚的眼泪立刻便落了下来,“小柯大人,我……”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一直静静的望着她,期待她的情绪自己平复下来。
他明明可以问她很多问题的,诸如,“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你急着去哪里?世子妃在哪里?”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给了景瑚足够的安宁。
眼前的事情都结束了,她也要勇敢一些才行。景瑚很快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小柯大人,今日的事情,我都能自己处理的,我明日……”
柯明叙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上前牵了马,“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