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年冬，刚刚入夜，四九城繁华的老街道逐渐变得安静，城东区某处颇具规格的四合院里，却传来摔东西的噼里啪啦声和大声争吵声。

“薛毅，你个兔崽子，你特么给老子再说一遍！”

“老头子你别激动啊，军医说了你高血压，小心鲜血冲开脑壳直接喷墙上，咱爷俩有话好好说嘛！”

“说个屁！遇上你这狗屎糊了心眼子的败家子，老子特么能不激动吗？老子没有拔枪一枪毙了你已经相当冷静了！”

然后噗嗤笑声传来：“爸，您没拔枪是因为您现在没枪可拔，可不是您有多冷静！”

房间里似乎沉默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咆哮声：“薛毅，你个兔崽子，我……去你大爷的！你想气死老子啊！”

“爸，您这可就有点不尊敬长辈了，我大爷是您大哥，俗话说长兄为父，您骂大伯，可有点不孝啊！还有，友情提示，您姓薛不姓兔，我是您儿子，所以我也不姓兔！”

四合院正朝南的主房间里，薛毅站在房门口，两只腿一前一后的叉着，这架势分明随时准备跑路。

他十九岁，身材高大，一身腱子肉十分匀称，留着这个年代大部分人留的小平头，脸上的皮肤略微有些黝黑，这大概跟他前几年的经历有关。

从十五岁开始，他就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到秦北插队去了，一去就是四年。

秦北那地方风头高日光足，天天在田里侍弄庄稼挖土渠，风吹日晒的脸能白就有鬼了，脸颊上没有顶着俩红彤彤的“小苹果”就不错了。

正对着薛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老式军装的中年人，中年人面容坚毅，看着有五六十岁，头发已经半白了。

那身老式军装土黄土黄，旧拉拉的，明显已经有些年头了。

“怎么？看老子现在离休了，不是当军区司令的时候了，所以你小子现在有恃无恐了？信不信，老子就算赋闲在家，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周叔叔派人从卫戍区把枪送过来！”

薛毅嘿嘿笑道：“这我当然信，您是谁啊？您可是薛大蛮，军中多有名啊，周叔叔现在虽然是卫戍区副司令，但是当年也是您手下的连长，您老人家一个电话过去，他肯定得给您面子啊！甭说枪了，您要大炮他都能给您运过来！”

“别跟我在这扯淡！反正你申请休学这事儿老子不答应！你可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高考状元，还是满分的，全国上下多少眼睛盯着，这还没开学就辍学？那可是大学啊，好地方，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你小子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珍惜呢？老子一辈子没上过大学，中学那会儿抗战就爆发了，所以放下书本去打鬼子了，虽然对当初的选择不后悔，但至今想来多少还是有点遗憾，你小子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爸，您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一辈子不上大学，我只是说先休学两年，两年以后肯定乖乖去上学，您到时候拦都拦不住。”

老薛皱眉道：“那老子就更搞不懂了，你小子为什么非得休学两年？你这两年干什么去？待在家里安心长毛吗？”

“这个……还没想好！”薛毅有些挠头，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至于接下来路怎么走，他确实还没想清楚。

“还没想好？万一到时候你申请休学学校不同意呢？人家直接给你按辍学办理呢？你要知道你老子我的人脉都在部队，在大学可谁都不认识！”

“那就……再参加一次高考，反正最近几年的大学招生对象都不会特别限定在应届高中生，顺手再拿个高考状元回来！”

老薛闻言差点气死：“你以为你是高考出题组组长啊？说得这么轻松，看把你能的！你给老子滚犊子！看到你我就火大！”

老薛一边大骂着，顺手脱下脚上的老北京布鞋扔向薛毅。

薛毅微微偏了偏脑袋躲了过去，然后嬉皮笑脸地赞叹道：“爸，您这鞋子真是扔出了手榴弹的风采，儿子为您浮一大白！”

老薛气道：“还不赶紧滚，跟我这臭贫是吧？信不信老子真打电话让你周伯伯过来直接拉你去关禁闭！”

薛毅干笑一声：“那您老今晚好好歇息，儿子今晚去睡大街了啊！”

“哼！别以为你这样说老子就会心疼，老子心硬如铁，不会可怜你！慈不掌兵知道吗？老子的二纵消灭敌人数十万，老子眼都不眨一下！”

薛毅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样子：“您哪是心硬啊，您全身都硬！”

老薛愣了一下，接着老脸通红，这小子玩笑看到他老子身上了！

他直接暴怒了，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窜起来朝薛毅冲了过来。

不过薛毅说完话早撒丫子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