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军的死讯传入京城,那出发之时的赐婚圣旨自然也就跟着作废。www.mengyuanshucheng.com
钟家得知后, 衷国公只是稍微惋惜了一瞬, 并未多说, 倒是刘氏似乎喜上眉梢, 没了前些日子的担忧, 又预备往宫中同太后来往了。
钟楚见了,语重心长的劝她:“母亲,父亲不是说让你不要再进宫了吗?”
刘氏根本不把衷国公的话放在心上:“你懂什么?母亲还不都是为你打算。”
钟楚沉默:“母亲,我已是皇上赐过婚的人了, 怎还可能嫁入皇室。”
“别胡说!那道圣旨已然作废了, 尚家人都没了,我这就进宫去求太后娘娘。”
望着刘氏兴冲冲的背影, 钟楚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这个母亲冥顽不灵,终会吃亏一次的。至于她自己,听得尚唯的死讯时,除了震惊, 还有一丝丝的惋惜, 若是他能平安归来,她内心也并不排斥这桩婚事。终归是贵家之女,婚事由不得自己,嫁给谁,都是为了家族的责任罢了。
端惠太后听闻刘氏的来意,缓缓的品了一口茶。她虽深居后宫, 这些日子也瞧出来了她这个皇帝儿子的一些想法,先前他说这桩婚事成不了,恐是早就料到了今日的结果。
她早就该看出来,这个皇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处处都听她话的儿子了。至于这皇后的位置,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这个太后再插手,她又何必再去做那讨人嫌的事。
“哀家老了,这皇帝的事便由他自己做主吧。”
刘氏一听太后这话,笑着的脸瞬间便有了几分僵硬。“太后...”
“楚儿是个好姑娘,你放心,我必不会委屈她,来日我自会留意着朝中的好儿郎,让皇帝亲自赐婚。”
这话一出口,刘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的笑都要维持不下去,僵硬着良久才说了句:“多谢太后......”
刘氏走后,端惠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皇帝的心思深沉,那道赐婚的圣旨如今才露了些端倪,分明就是也再借机敲打,钟家这些年的皇恩已经过盛,她那些小心思都可以收一收了,钟家的女儿是不可能坐上皇后这个位子的。
太后突然觉着有些乏了,既然瞧不清那边好生歇着,以免母子两再生出什么嫌隙出来。
衷国公知道刘氏又进了宫的消息,当晚又将她训了一顿,语气严厉,颇有责备之意。
刘氏此刻也如那霜打的茄子一般,太后话说的明白,她也不是愚蠢至极,又怎会瞧不出这是谁的意思。
“那我的楚儿怎么办?尚唯已死,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她有过婚约,我的楚儿啊...真是命苦...”刘氏越说越伤心,竟嚎啕大哭起来。
衷国公最见不得女人哭,此刻头疼不已,“只要你收起你那些心思,我钟家的女儿岂会嫁不出去?!我来日定会为楚儿另寻一门上好的亲事。”
听见她这样说,刘氏才堪堪止住了眼泪,乖乖的由丫鬟们扶着回房了,一连多日,再也不提要进宫的事了。
这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竟一晃已到冬日。
沈瑶回京已有十来日,回到了熟悉的镇安王府,每日阿杏和阿玉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父王弟弟的关心,她渐渐地也不那么忧虑了,只是眼睛还是一直未好。
距离她受伤出事,已经一个月了,南狄的那个医大夫说过,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即可恢复,可是这一月即将过去,她的眼却半分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沈瑶受伤的事,镇安王瞒的极好,除了那几位,几乎无人知晓。
皇宫里的太医都来了个遍,京城有名的郎中也都请了个遍,都说沈瑶后脑的肿块已消得差不多了,但这眼睛为何还是瞧不见,却无人能说出个一二来。
渐渐地,沈瑶自己都没了信心,瞧不见就瞧不见吧,这样也好,许多事,瞧不见了就没了烦恼。
每日复每日,她瞧不见,也没法出去,便越来越沉默,经常对着窗外,一坐就是一天。
阿杏瞧在眼里急在心上,偷偷跑到无人的地方哭了好几场,镇安王和沈拓又何尝不急,京城的郎中寻遍了,那边再去外头寻,沈拓一连三封飞鸽传书,想去求师父回来,给沈瑶看看眼睛。
只不过,南浔道人还未前来,萧澈倒是先登门拜访了。
沈拓一愣,自己怎把他忘了,萧澈的医术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有名,只是平时不挂医术的名号,才容易让人忽视。
经过之前比武招亲的交情,沈拓早就把他当作了朋友,连声请到后院。
沈瑶坐在窗前,外间脚步声传来,她微微一动。
“阿姐,我带了位朋友来,他医术也算高超,让他替你把把脉如何?”
萧澈见到沈瑶,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讶,他从前见沈瑶几次,都见她活泼天真,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感染人的笑意,而此刻...却是病中西子,还多了几分忧愁。
“萧澈,见过郡主。”
一听他的声音,沈瑶微微惊讶片刻,她知道萧澈,若是她没有猜错,尚唯的腿便是他医好的。
“有劳萧公子。”沈瑶点点头,便伸出了手腕。
萧澈走了过去,搭上帕子,伸手探了探沈瑶的脉搏,眉头越蹙越紧,良久才收回了手,郑重的望着沈瑶。
“郡主可是有过短暂的失忆之症?”
沈瑶一听,面色有些不自然,沈拓更是大吃一惊。“失忆?!阿姐你何时还有过失忆?!”
沈瑶微微一笑:“公子果然厉害,我受伤初醒时的确有过七八日的失忆,不过后面已然好了,我便也没有提起过。”
萧澈点点头:“这就对了,郡主的失忆和眼盲的确都有后脑的肿块引起,只不过,还有心病所导致。故而,现在这肿块虽消了,但眼睛却是迟迟好不了。”
沈瑶苦笑,心病吗?
“郡主不必担心,想必也是受了些刺激的缘故,我为郡主调理调理,再施几幅针看看情况。”
“有劳,多谢。”
萧澈起身,沈瑶也摸索着站起身来,沈拓亲自送他出去。
“世子留步,待我回去查阅一番,午后便送方子过来。”
沈拓对他是存了实在的感激的,坚持要送他到门口,这才返回了沈瑶的院子。
萧澈望了眼镇安王府,轻声叹了口气,东莱之行发生了何事他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大概知道尚唯现在已经到了云南,但沈瑶似乎不知道,否则那忧愁又从何而来。至于沈瑶的情况尚唯是否清楚,他也能猜出个几分。
若是知道,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动静来,怎会心平气和的待在云南。
他在京城的时日不多了,过些日子也要出发去云南,就在这有限的时日里,将沈瑶的眼睛医好,便也能对尚唯这个朋友有所交代。
沈拓回了院子,面对沈瑶,更是有些心疼和气愤。“阿姐为何不说失忆之事?”
“都忆起来了。”
“可是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就轻轻揭过了 !”沈拓是真的生气,气她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更气自己没有坚持当初陪她一起。
听见他语气不对,沈瑶笑着摸索着拉他的手:“无事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嘛。方才萧公子也说了,眼睛能好起来的。是不是?”
沈拓神色复杂,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终有一日,他定会找出这背后之人,将其千刀万剐,才足以泄恨。
萧澈的方子午后便送了过来,阿杏一拿到方子便出门抓了药,亲自在小厨房里看着,给沈瑶煎了起来。
镇安王听说了,也是亲自赶了过来。
“爹爹,我无事的,让您担忧了。”
镇安王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觉亏欠女儿太多,这回沈瑶受伤,他这个当父亲的责无旁贷。
“爹爹,瑶儿有一事相求。”
“瑶儿但说无妨。”此刻沈瑶想要什么,他都依着。
“爹爹可允许瑶儿去探听一下兄长之事,爹爹放心,瑶儿不会冲动行事,只是想知道他目前的情况。”
镇安王早有心理准备,他这个女儿,满心里都是尚唯,这些日子他怎会看不出来。叹了口气:“罢了,我自会替你留意着,只是如今你身子还未好,绝不可以擅自离开。”
沈瑶垂眸点点头:“女儿知道了。”
萧澈再次上门替她施针之时,沈瑶便问出了心中多日的疑问,“他还好吗?”
萧澈早知道她会问,一边施针一边道:“郡主放心,安然无恙。”
知道他是尚唯身边的人,此刻听他亲口说出这几个字,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你知道他的计划?”
这个问题,萧澈愣了一瞬,实话实说他知道尚唯此行的确不打算回来,但此次的事仿佛又同当初的计划有所偏颇,时间上就明显对不上。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沈瑶,却听见沈瑶先开了口:“罢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萧澈将话咽进了肚子里,感情的事,旁人还是不要过多掺和,以免弄巧成拙。
萧澈走后,阿杏送来了燕窝。“小姐,趁热喝,我浇上了蜂蜜,你最喜欢的。”
沈瑶摸索着接过,敏锐的察觉到阿杏的情绪似乎不对。
“怎么了?”
阿杏摇摇头:“没...没怎么。”
沈瑶不信,她声音分明带着哭腔,拉过她的手:“可是受委屈了?与我说,不要怕。”
阿杏这才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起来,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那个夜鹰。
在东莱的时候,甜言蜜语倒是说的好,不知出了何事,竟然突然就消失不见了。阿杏忙着照顾沈瑶,一开始并没放在心上,知道她回京的前一天,也不知那人从何处想了法子,给她留了一封信,信上什么也没交代,就说了一通道歉之词,还说什么若是自己回不来,便叫阿杏忘了这些日子的一切。
语气颇为郑重,倒是惹得她哭了几场鼻子。
沈瑶哽住,也蹙起了眉头,这不像是夜鹰平时的作风,当初她不反对二人的事,便是看中了他老实又对阿杏好,怎的如今却说走就走,连个交代也没有。
阿杏抹了把眼泪,亲自端起碗来,“小姐也莫想了,天下的男儿果真都是薄情寡义。”
沈瑶默默的喝着燕窝,心里梗着难受,想起司寇安顺的那些话。
“他早有此计划了,竟未曾对你提起?就这样白白看着你为他担心?”
这个秘密她也没有同镇安王和沈拓提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萧澈每日都来府上为她施针。
终于,在大雪这一日,沈瑶的眼睛似乎能瞧见一点光亮了。
这日漫天大雪,阿杏一早便备好了手炉。
“小姐,今日外面下雪了,院子里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雪呢。奴婢给您再加个披风吧。”
沈瑶点点头,“你扶我出去在门外站站。”
阿杏替她披上了披风,又揣上了手炉,沈瑶刚刚踏出屋内,便感觉到眼前似有光亮闪过。
“阿杏。”
“小姐,怎么了?”
“我方才,好像感觉到了光亮。”
阿杏一听,立刻激动地道:“真的吗?小姐你能瞧见了!”
沈瑶也有些激动,她已经一个多月都在黑暗中度过了,这一点点小小的进步,已经让她兴奋不已。“你扶我去亮堂一点的地方。”
阿杏立刻扶着她又朝外走了走,皑皑白雪,沈瑶努力的睁大了眼,又闭上,再缓缓睁开时,眼前已有了模糊的景象。只是那景象还瞧的不清楚,只大概能看出一个轮廓。
“我,我能瞧见了。阿杏,我能瞧见大概了。”
阿杏激动的哭了,“太好了!太好了,我,我这就去禀报王爷和世子去!”
沈瑶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努力的去适应周围的环境,只是她刚刚恢复,院子的一树一木都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样子,并不真切。
镇安王和沈拓得了消息,立马赶了过来,同时也派人给萧澈递了信。不出半个时辰,萧澈也赶了过来。
仔细的给沈瑶把过脉后,萧澈笑道:“郡主此刻还瞧不真切,那是有个恢复的过程,慢慢养着,郡主的眼睛就可恢复如常了。”
这个消息显然令所有的人都欢喜不已,尤其是沈拓,一个堂堂好男儿,竟忍不住红了眼圈。萧澈又为沈瑶施了次针,罢了才道:“郡主后面按照我留下的药方每日喝着,自会无碍,在下明日便要动身回云南了,恐是不能再来看望郡主了。”
听说他要回云南,沈拓着急问道:“为何如此突然?”
萧澈笑道:“并不突然,再有一月,便到了除夕,我义父一人在云南,总归是要回去看望的。”
沈瑶对他道谢:“这些日子,多谢萧公子,日后必当报答。”
镇安王也是亲自对他道谢,并承诺镇安王府将欠他一个人情。
萧澈摆摆手:“行医之人,不求回报,况且郡主心性善良,也是有自身的福分。”
镇安王欲留萧澈用膳,被他再三婉拒,只得亲自送他出府。萧澈走后,沈瑶渐渐的回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再有不到一月的功夫,便是除夕了。
她和尚唯,已经两月没有见过面了,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这个除夕,沈瑶本计划一同与他过,可惜,终归是念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