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樵颇有些意外:“你若有在此守着我在此虚度光阴的时间,倒不如去做一些正经事。www.zuowenbolan.com”
“正经事?”那人却笑了:“你陈三郎的正经事又是什么?是在此地候佳人么?你既可如此,我又为何不可?再说,那小娘子虽生得单薄了些,我却觉得也颇有几分姿色。”
他摸着下巴,嘿嘿地笑起来。
嘴上虽然说的不正经,可一双眼却十分清明,又哪里像是在调笑?
纵然是这样,却仍受到了陈云樵狠狠一记白眼:“滚。”
纷乱的思绪陡然,被人打了岔,陈云樵虽然觉得有些不悦,但心头那块一直压着的石头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变小了一些,目光也不再如先前那般阴沉,便恢复了往日的风清气朗。
……
季笙醒来,目光所及之处,全然陌生。
她缓了好一阵,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顿时心中一跳,连鞋子也顾不得穿,便急急地朝着门外奔了过去。
雨,早已悄悄停了。
树林里,鸟雀在鸣叫着,伴有哗哗水声,山间却有云雾缭绕,如仙境般。
一个华服的惨绿少年正安静倚靠在门口处,见季笙奔来,一双眼顿时盛满了愉悦:“阿笙是怕我走了么?”
季笙双颊一红:“不,我没有……”
他却顺势执了她的手,目光专注又明亮地盯着她:“阿笙很该信任我才是,我既应了会等你醒来,又怎会把你一人抛下?”
他声音温和,较之寻常还多三分认真,季笙看在眼里,陡然觉得心中某处微微一动。
她颇有些慌乱地别开了眼:“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
季笙挣脱了他的桎梏便要往外奔,刚行得两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双脚冰凉,这才回过神来,但见陈云樵仍倚在门口含笑地望着她,她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回来穿鞋的。”
她说完,也不敢再看陈云樵的脸色,几步便奔到屋里,胡乱地踢了鞋子便又往外头跑——她生怕他再说出些什么扰她心乱的话,连停也不敢停便急急地跑。
身后,他声音明晰,准确无误地传到她的耳中:“记住我的话,我不会将你一人扔下,从前不会,今后……”
季笙回了禅房。
两个丫头正急的团团转,又不敢伸张,见到季笙归来,顿时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姑娘去了何处?叫我们急坏了……”
声音在目光触及到季笙身上的衣裳时戛然而止。
季笙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仍然穿着陈云樵与她的那身充满了南地风情的衣裙,忙解释道:
“今晨出门时我忘了带伞,恰好遇到一位好心的……”她别开眼,“我便向她借了衣裳。”
又摸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皮:“我今日都没吃东西,可有什么吃的吗?”
香茗心思单纯,见季笙果真饿了,顿时将心头的异样抛之脑后,忙不迭地拉着她入了内室。
倒只留阮娘一人阴沉着一张脸留在外头,就着半明灭的灯火,却平添几分清冷。
佛门是清净地,粥饭自然与在王府中大相径庭——至少荤腥是见不着的。
但即便这样,季笙昨日来时用过一次,觉得比王府的厨娘烧的好吃多了,是以一看到桌上摆放着的饭菜眼睛登时就亮了。
两个婢女一向忠心,又是被一块扔到这清净地来的,更比平日在王府中多了几分相依为命的亲近,于照顾季笙一事上,不由更加尽心。
衣裳早就用熏香烘过,带着淡淡的芬芳,又不至刺鼻,唯独穿在身上方知熨帖。
就像香茗和阮娘,她缺一不可……
腹中有了食物,季笙方才觉得那种隐约的心慌散去了一些,一敞开心扉,吃的不自觉多了些许,待得消食茶上来时,她却只能摸着滚圆的肚皮连连摆手。
这样一来,睡觉自然也睡不着了。
二婢生怕白日的事情再发生,见季笙一用完饭,彼此对视一眼,一个低头收拾残局,另一个便笑眯眯地开口:“姑娘若是觉得腹中不适,不若婢陪姑娘一道出去走走。”
季笙自然晓得她们的用意。
但她现在并无成算——更何况,来了这许久,她也很该出去探听一些消息,将周遭的环境摸清楚才是。
阮娘机智,率先搀了季笙出门。
刚踏出去,不想却迎面碰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个时候,”他看一眼天色,“阿笙你要去何处?”
阮娘护主,自不单是说说罢了。
见这人来者不善,她顿时心生警惕,下意识便上前两步,将季笙挡在身后,这才沉着一张脸斥道:“阁下何人?怎敢直呼我家娘子闺名?!”
就差一句“登徒浪子”冲口而出。
他喊得亲热,阮娘却沉了脸:“阁下是何人,怎敢直呼我家娘子的闺名?!”
她的模样,活像一个竖满了刺的刺猬。
那人见此,却丝毫不在意,也不理她,倒拦着季笙的去路闲聊起来:“阿笙如今身边又多一个忠心之人,也算得上是一桩幸事。”
语气颇有些感慨的模样。
但昨日那场心伤还历历在目,季笙怎肯对这人假以颜色?
她连看都不看他,只拉着阮娘的手:“我们走。”
她身子一侧,便要从他身边避过,分明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但唯独一桩,倒叫季笙颇有些意外。
她往外走,他竟没拦,甚至在她朝着他身边走过时,还微微地侧了侧身子,做出一个让路的姿态来。
季笙不敢多想,忙急急地拉着阮娘便走,看也不肯往回看。
擦肩而过时,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微弱却准确无误地传入他的鼻腔,他只是单单一闻,便十分餮足地闭上了眼。
这味道,他早已思之如狂……
及至季笙急急冲出,他仍离在远处,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将少女的背影直直盯着,既专注又深情:“你逃不掉的,阿笙。”
声音仍如蜜糖般甜蜜,里头却半点温度也无,与往常陈云樵的清澈温暖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