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季笙,他不敢将心中震惊表现出来,只道:“阿笙日后可要小心些才是。www.duanzixiaohua.com我若要给你东西,只会亲手与你,若再有这种事,你若信了,便是你笨。”
他低头饮茶,室内光线不佳,任凭季笙睁大一双眼,也只能看见他唇角一片是真非假的笑。
寒山寺么。
寒山寺,自是要去的。但他的去,是他逐渐取得季笙的信任,诱着季笙与他同去,而非这般直接了当地将谋算摆在外头,这与他往日的行事作风完全迥异……
但那究竟是什么人,竟将他每一步的谋算都知晓的如此清楚?
是时候将身边的人好生查一查了。
陈云樵敛目,将思绪收敛,嘴里却有些嫌弃:“永安王府的茶也不过如此。”他抬起头来,“阿笙,究竟是你的茶难喝,还是王府的茶难喝?”
茶自是不难喝的。
季笙近来得宠,所用之物无一不是上乘,这茶也是永安王妃新赐,自然不是凡品。
季笙没好气:“倒是难为了你,搁了吧。”
她伸手便去夺茶碗,他本能一侧,季笙便扑了个空,倒将自己手腕搭出去反被他握着,就着这个姿势按在季笙脉上停顿片刻,十分满意:“阿笙如今听我话,实在叫人欣慰。”
季笙不懂医道,更不晓得他又把出什么来,也不理她,只哼了一声。
他的药有奇效,虽不对症,到底纾解了她身上疼痛,叫她夜里也勉强能睡下去。
他撤了手,将季笙放了,也不看季笙仍在瞪着她,只自顾地将衣裳褶皱抚平,想了想,到底不再轻浮,“阿笙,你可想将身上的毒彻底解开?”
她自是想的。
可她晓得这世上不会有易与之事,如今她要靠他解毒,她便总要付出些什么来才是。
季笙心里明镜一般:“你要我做什么,只管直说便是。”
陈云樵想了想,不再遮掩:“三日之后,姑射山上,寒山寺内,我要你去过一夜。”
季笙听得又是寒山寺,下意识便将陈云樵后面的话忘了,只十分疑惑道:“你不是说那荷包不是你的么?”
那他为什么也叫她去寒山寺?
陈云樵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荷包虽非我之物,但寒山寺,你却必是要去的。”
只要她想活下去,想将体内余毒清除,寒山寺此行,便是她务必要做的一件事——她千挑万选才中意的一个人,也只有她罢了。
季笙有些挣扎。
若只他一人让她去,她或可看在自己自己健康的份上便照他说的做,可如今让她去的分明不止一人,那传说中的寺庙便不得不让她多想了……
但她晓得自己推拒不得。
她被囚在云舒院这方寸之地数十载,空有一番周游天下的心思,却受制于这小小院落,实在叫她觉得度日如年般。
甚至于,就连她如今做的这一切,她所有的算计和谋划,一切该为的不该为的,都不过是为了日后的自由做准备。
她关了许久,所谓的善与恶,正与邪都早别时光湮灭,所有挡在她面前的,她都会想法设法地除去。
但若果真要逃,以她如今这般病恹恹的身体,却是不行。
季笙如今从外头看着尚好,不过只比旁人虚弱了一些,可她身体的真实状况,却是除了她自己便再无一人知晓了……
她咬了牙,“你当真能治好我的病?”
他却不答反问,闲适地往后一靠,用手臂枕着脑袋:“你说呢。”
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便隐约多了一种反客为主的模样仿佛他才是云舒院的主人,擅入云舒院的那个反成了季笙。
他眼睛大,瞳孔被火光衬着,像盛满了一整个天上的璀璨星辰,正熠熠发光。
眼神却清亮。
季笙在他眼底看见自己,小小的,瘦弱的,纵然心中沟壑万千,落在他眼里也不过一个病歪歪的小丫头片子,除了乖乖顺他的意,被他利用,便再无任何选择。
她在心底叹息一声。
“我不去。”
陈云樵原本十分笃定季笙会答应——
他自以为,这病歪歪的小丫头片子定会答应他的要求,他自认一向看人很准,也亲眼见过这小姑娘的求生意志。
活下去啊。用一具健康的身体活下去,健健康康地活着,能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她所要付出的,不过是出一趟门罢了。
这样小的一桩事,他原当她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如今求她去,他的态度也是高高在上的,趾高气昂的。
毕竟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拒绝……
某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坐起来,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笙,你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季笙苦笑一声。
她如何不晓得呢?外出一事,于旁人言,或许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可之于她,一个不慎却会将小命都丢了。
白日状似无意的试探便惹来阮娘那般激烈的反应,落荒而逃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季笙惜命,不敢轻易将生命交托。
大不了,大不了拖着这具病体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我知道。”
她苦笑一声,“我若不去,或许还能在这王府里头艰难地活下去,可我若果真提了,想是一开口便已被永安王妃杖毙了。”
所以她不敢赌。她一无所有,身如浮萍,又怎敢孤注一掷。
“永安王妃么?”
陈云樵眯起了眼。
他千里迢迢而来,又准确地摸到了云舒院,自然会在行动之前将所有可能遇到的人,或许会发生的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区区一个王妃罢了,自不在他眼里。
“阿笙。”他抬起头来,将似有些挫败的季笙盯着,声音却透着某种轻松:“我若说,那位王妃不会成为你的阻碍呢?”
“你的那位嫡母,若由她亲自令你前去,你会去吗?”
季笙“哈”地一声笑出来,语带讥讽:“她会叫我去?”
她不是傻子,心中十分明白,如今她所谓的尊荣不过是建立在刚好有被利用的价值之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