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便笑得多几分深意:“是,阿容你是皇后,又是第一次出席臣子的宴会,他们新鲜之余,定是要将你团团围着的。www.zuowenbolan.com”昭帝便笑得多几分深意:“是,阿容你是皇后,又是第一次出席臣子的宴会,他们新鲜之余,定是要将你团团围着的。”
他转了话题,只意有所指地同她说季笙:“说来,那庶女与四子也颇有渊源呢。”
容后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松了松衣裳,寻了个舒适一些的角度,方才同容后道:“阿容久居深宫,又不理俗事,想来定然不会知晓,永安王妃前阵子病得起不来床,便是这庶女亲去寒山寺求神拜佛,在寺中住了月余,许是她一片孝心感动了神明,方才能换得永安王妃病情好转呢——”
他目光有些深——你若听得懂,便该知晓那孩子虽然孝顺,可孝顺的对象,却绝不是你。
往日不是,今日不是,往后,也不会是。
容后目光微缩。
寒山寺,那又是一个故人的所在地,她自入赵国以来,从未踏足。
那些过往,该在她记忆中永久地封存,她若忆起,只会是伤心一场。
昭帝却似有些感慨的模样:“那庶女,出身虽然低微了些,可到底是个孝心可嘉的人,我近日多闻那庶女的事,也忍不住想要瞧一瞧了……”
他扫容后一眼:“阿容,你此番宴请,务必要将永安王妃请来,她们母女情深,若永安王妃来了,定会带着那庶女,也好叫我瞧一瞧,一个嫡母,一个庶女,是怎样血浓于水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将“母女情深”四个字咬得格外重一些。
他闲闲地坐下来,也不嫌弃杯子里盛的不过是她用过的冷茶,便就着喝了一口,复又道:“永安王妃待那庶女疼爱,那庶女也晓投桃报李,这样很好。”他看一眼容后,“阿容,若是永安王妃有所求,你若能允,便允她一桩事。”
他这番话,说得似有深意。
容后听在耳中,只觉心头一阵疾跳。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自己听了季笙与另一个人“母慈女孝”,便会嫉妒,心灰意冷,便去疏远季笙不成?
若他果真如此想,她便只会觉得他并不了解自己——
不,不单是自己,他不了解的,是每一个做了母亲的人。
那个孩子,出生没多少日子便被落入贼子之手,她苦苦寻觅了许多年,甚至不惜委身于他而苟活,她牺牲这样大,早将自己的心锻造得如钢铁一般。
不过区区一句“母慈女孝”,她不会心灰意冷,恰恰相反的是,她心中升起的,只有对那个孩子的无限疼惜——
只他不知道罢了。
不过,容后也不欲叫他知晓。
容后便看看他一眼。
他闲闲坐着,虽与他说着旁人事,然一双眼却紧紧将她盯着,似在看她听了这番话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回应似的……
容后便笑了一声。
“陛下,永安王妃所求之事,陛下都会看在那对母女的份上,有求必应吗?”
竟像是毫不在意似的。
昭帝不由有些意外,但他不肯就此罢休——
他再下一剂猛药:“无论如何,永安王始终是我的胞弟,他的妻子,也是你的妯娌,他府上嫡女远嫁,我本就是十分亏欠的,如今永安王妃能在一个庶女身上寻回亲生女儿的慰藉,但凡是不出格的,我自然会答允。”
将庶女当成亲生女儿……
容后思绪不由有些远。
但她轻易不肯将心事外泄,便只笑一声:“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竟不再多提了?
灯花爆了一下,烛影跳动,她半张面隐在黑暗中,昭帝一时有些看不清她的模样,没由来觉得有些不安,忙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容后:“阿容,我已许久不曾宿在你殿里了……”
季笙由驭夫带回了王府。
脚一触到实地,她便觉一阵晕眩,忙急急将车辕按住,方才寻回三分精神。
玉嬷嬷兴中震惊之余,早顾不上她还在此迷糊着,只告了一声罪,便急急去寻了永安王妃说话。
阮娘随车伺候,见得季笙下来,忙要去扶她,又见玉嬷嬷急急走了,浑似有什么人后头追她似的,目光不由有些深沉。
“姑娘……”
她有些担心季笙。
季笙摆了摆手:“我无事,你不必在意,咱们回去吧。”
四周耳目众多,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阮娘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话,只将季笙搀扶着往前走,但走得两步,却又犯起了难。
“您的院子如今是寄荷侧妃在住着,您,您……”
季笙这才忆起,原来,今日是她搬入正院碧纱橱的第一日。
她不由苦笑了一声:“走罢,咱们去正院。”
永安王妃那一关,注定是躲不过的——她走得慢,玉嬷嬷却跑得飞快,也不知等自己赶到时,玉嬷嬷又会与嫡母说到什么地步……
不过,虽是这样想着,但季笙却隐隐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尚算得上是“在室女”,若是贸然提及自己的婚事,只怕有些不好……
果真,永安王妃尚未歇下。
季笙一踏入正院大门,便见卧房灯火通明。
她收敛思绪,低了头,急急入内。
永安王妃正靠在枕头上若有所思,见得季笙进屋,便同她招了招手,“阿笙,你过来。”
季笙不疑有他,缓缓走近。
刚一过去,便被永安王妃怜爱地拉了手宽慰:“今日那些事,我都听玉嬷嬷说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季笙不由抬起头来,恰见到永安王妃露出一个冷笑:“他想做些什么,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又看季笙一眼,“无妨,左右尚有我与你做主,你一片孝心待我,我自不会轻易叫任何人欺负了你。”
半真半假地,季笙听着,仍觉心跳不止。
经历过石钧的背叛,她再不敢轻易将信任予任何人。
更何况是嫡母……
小小的少女生死不知地躺在破败的院子里,既脆弱又苍白,仍如昨日般历历在目。
她不肯忘,更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