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这把椅子,却是要跟在她身边,一日又一日地。www.duanzixiaohua.com
有一个虚弱的声音自紧闭的卧房门后响起。
“请四姑娘进来。”
那嬷嬷脸上笑容一收,不可置信地回望过去,恰见卧房门正徐徐打开。
果真,是要“请”季笙入内。
她有些不甘心,却又不敢多说什么,便又重新转回来,尴尬地扯起一张算不得热切的笑脸,虚伪又僵硬:“四姑娘,侧妃娘娘有请,请入内吧……”
季笙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讥讽的笑又悄悄地绽放了。
她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屋子,如今被人鸠占鹊巢,她只能立在外头等待着对方大发慈悲的召见。
说来真是讽刺。
这便是,做父亲的,能给女儿的全部么?
寄荷侧妃身边侧坐了一个婢女,正端着一碗发着淡淡酸味的药服侍她喝下。
往日神仙妃子一般的人,今日跌了一跤,又骤闻自己有了身孕的人,躺在季笙算不得大的床上,却有着显而易见的脆弱。
见到季笙进来,她面色有难得的羞涩:“实是我方才在吃药。”她指了指面前正小意哄着自己服药的婢女,“我如今这般模样,实在不好叫人瞧见,嬷嬷这才在外头拦了拦你,阿笙你不会生气吧?”
语气诚恳,像是果真觉得十分愧疚。
“不会。”季笙摆了摆手,“这院子,如今已是姨娘你的了,阿笙今日便要迁出,如今过来,也不过是想要带走一些随身之物罢了。姨娘不必惭愧。”
对方能装,她自然也不会装。
然,寄荷侧妃闻得这句话,却是一愣:“阿笙,我只是暂时在此住着,你若是觉得不好,我这便走……”
她说着,便挣扎要起身来,像是万般无奈的模样,原坐在一旁替寄荷侧妃喂药的婢女见此,忙急急丢了药盏便去搀寄荷侧妃,要她躺下:“娘娘如今不宜挪动,还请快快躺下,若是小郎有了什么闪失,怕是不好……”
说着,又发觉自己失言,忙轻轻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小郎定会健健康康地,娘娘只管安心躺着便是。”
寄荷侧妃争不过,只得重又躺了下来。
然而目光,却仍是十分愧疚地,一双盛满了盈盈秋水的眼将季笙望着,眼巴巴地,看着十分可怜。
那侍女见此,忍不住回头狠狠地瞪了季笙一眼。
“四姑娘,娘娘来这云舒院,却是王爷亲自下的令,若是四姑娘觉得不服气,只管去同王爷说说,也好问一问,这天底下究竟有没有忤逆父亲之名的女儿?”
竟然把永安王都抬出来了。
季笙笑的有些讥讽:“姐姐是说我要赶寄荷侧妃么?”她站起来,一边拍着巴掌一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苍白的寄荷侧妃:“荷姨娘这手以退为进,倒是玩得极好。”
语气中,不乏嘲弄:“听闻南地有孙子兵法,乃兵家出奇制胜的法宝,姨娘虽为女儿身,想来,也是熟读兵书的吧。”
不然,勾心斗角的这一套,怎生得如此得心应手?
寄荷侧妃闻言不由一愣。
但下一刻,她的嘴角,却翘起来:“四姑娘今日,也叫我觉得甚是刮目相看呢。”
往日那个蠢笨的丫头,果真是装出来的——她这样临危不惧地,面对着自己贴身婢女的指责和“父亲”的那顶大帽子,却丝毫不以为忤。
事情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这些事,于姨娘来说,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季笙淡淡一笑。
语气里的深意,也只得对方能听懂罢了。
至于旁人,自然是——
“四姑娘好生大胆!”那侍女脸色一变,立时便要指着季笙责骂起来。
然,她的话不过刚刚出口,寄荷侧妃却已率先开口道:“青娘,你出去。”
名唤青娘的婢女一愣:“娘娘,我……”
“今日,你的话实在太多了一些,出去。”
寄荷侧妃不笑的时候,实则也是有几分威严的。
青娘有些发懵:“娘娘,青娘都是为了您好啊……这庶女如此不将您放在眼里,若是现下青娘出去了,就只得你与这庶女在屋里,怕是,怕是……”
她忍了又忍,到底没将后头冒犯的话说出来。
“多嘴,出去!”
回答她的,却是寄荷侧妃冷冷的声音。
主子发了怒,青娘顿时不敢在放肆,手忙脚乱地将旁边的药盏收拾了,临走仍不忘狠狠瞪了季笙一眼:“四姑娘,这可是侧妃娘娘,不是什么姨娘,你若敢对娘娘做些什么,王爷定然不会饶了你。”
季笙便似笑非笑地扫了青娘一眼。
青娘心有不甘,正要再多说些恐吓的话,但在这时,一道冰冷的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她心中一个激灵,忙急急地低了头,不敢再多事了。
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卧房的门,始终洞开着。
季笙也不在意。
如今寄荷侧妃在这屋里,她自然也不敢当真去收拾什么东西——既然没有秘密,她又何必多事?
她拍了拍身上本不存在的尘土,将裙子的褶皱重新理顺,这才在寄荷侧妃身边坐了下来。
“姨娘好福气。初入王府,便得了父亲青眼,以南礼迎了姨娘入府,姨娘不动声色地,便得了管家大权,如今又有了身孕,实在好福气。”
寄荷侧妃却只当她是小孩子在变大自己的不满,也不在意,只同季笙拉家常:“阿笙近来可好?”
季笙讽道:“我自然是好的。如今我要搬离云舒院,转去正院居住,又如何不好?”
“正院?”寄荷侧妃一愣,“你是说,你要去与王妃同住?”
这倒是她真的没想到的……
“是呀。”季笙勾起嘴角,“说起来,这都是托了姨娘您的福呢。您瞧瞧,你跌一跤,便把自己跌进了我的院子,而作为云舒院主人的我,却要因此搬去正院的碧纱橱,与娘娘母亲住到一起,日后,这院子便是娘娘的了。要不怎么说姨娘洪福齐天呢。”
话熬最后,到底忍不住掺了几分压抑不住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