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听雨的心一直都小心提着,那东西不过刚刚往外一滚,她立时便伸手向前一抓,指甲险些陷进肉里,这才勉强将那只险些坠地的金钗握住了。www.xiaodiaodayacom.com
好险。
听雨按着狂跳的心,一只手不住摸索着,好容易才摸到床榻一角,忙急急地撑着坐了下来,仍是心有余悸地,好不容易,她才坐定了,稍稍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这才敢低头去看。
金钗被打造成了牡丹的式样,掐了精妙的丝,上头嵌着红宝,金灿灿地,十分富贵。
与听月那对镯子,花样似乎差不多……
许是一套的吧。
听雨这样想着,又觉得有些不平衡起来。
若是,若是这两样东西,都是兰姨娘赐给自己的,凑成一套该多好?
或是,或是听月不在,这世上本来就没这么个人,这些东西,岂不也该是自己的?
但这样的想法也不过只在脑中一闪而过罢了。
听雨坐着,借着窗棂透出的微光仔细地打量着这支钗,越看,便越是觉得焊锡,心里,也越发的痒了起来。她想了想,在床沿下摸出一块小小的靶镜来。
铜镜陈旧,是多年的旧物。但好在东西被保护得尚好,纵是上了念头,却仍能照出清晰的人像。
阳光折射进来,投在铜镜上,顿时,一阵耀目的光芒闪烁着,金灿灿地,听雨在这道刺目的光线中,只觉得自己一双眼都要被晃花了。
一夜未眠,原是十分疲倦的。
可现在,她丝毫也不觉得累了。
她双目放光地,打量着铜镜,一双剪水双瞳睁得老大,似恨不得要将这镜子看出花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恋恋不舍地将镜子放下了,但又不甘心金钗就此蒙尘,想了想,将镜子后头垫了东西立起来,又稍微坐远了一些。
这样,铜镜便成为一个夫人姑娘们惯用的妆镜了。
虽然,镜子小了一些,也陈旧了一些,这屋子,也实在太过阴暗逼仄了一些,但是,这并不会妨碍听雨在铜镜中欣赏自己的美貌。
空气中的尘埃在阳光下飞舞着,仿佛某种无声静谧却优美的舞蹈。
听雨左右扫了一眼,确认周围无人存在,但仍不肯放心,又站起来,重新将门栓好了,这才又坐了回来。
手,悄悄地,一寸一寸地往旁边移动着。
那处,正静静地躺着一把木梳。
国公府一向厉行节俭,下人地位本就十分低下,能够拥有一把不断齿的木梳,已是十二万分的荣幸了。
听雨小心翼翼地将梳子捧了过来,略停顿片刻,到底是将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打散了。
顿时,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
她心情极好,漆黑的木梳,被打磨得极每一个齿都十分圆润,在发丝上一下又一下地拂过,她握着自己一头长发,手高高举起,在头上盘啊盘地,不过一小会,镜中的女郎已换了几个全新的发式。
慵懒且妩媚,绝非一个婢女所能拥有的发型。
从来没人知晓,原不过是杂役房奴婢出身的听雨,有一双妙手,最善梳头。
她满意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向上勾了勾。
“这样,不就漂亮多了吗么?”
手,在一支简陋的木匣里头翻搅着,想要找出一个合心意的,能配得上这个发式的头花来。
可她到底不过是新晋上来的,身无长物,纵有些头花首饰,不是陈旧不堪,便是丑丑的,廉价到连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但很快,听雨想起些什么来,眼睛一亮,手已急急朝怀里掏去。
手帕被她随意地推到一边,手却紧紧地捉着一只金丝芙蓉嵌宝簪,十指纤纤地,便要往头上插去。
人靠衣装。
这支钗,一旦到了她头上,仿佛只是一瞬间,她的气质便有了某种不一样的变化——似乎,比往日那个卑贱的婢女,已有了十分显着的区别了。
主子们戴的钗,如今,她也能戴了……
听雨揽镜自照,两只眼不住地瞧,心里快乐到几乎要飞起来似的。
她不无得意地想着,自己比起那些主子们又差了些什么呢?美貌?
不,她自认自己是十分美貌的,不过因裹了一层婢女们方才穿的素衣,将她原本十分的美貌生生地降成了三分,这才无人注意到自己这身灰扑扑的衣裳下的美丽罢了。
她正得意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听雨,听雨……”
听雨手一抖,手里的铜镜险些落了地,她忙稳住心神,装出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听月?”
外头敲门的,正是听月。
“你快些出来,兰姨娘在唤你呢。”
兰姨娘?
顿时听雨眼前,便闪过了无数金光灿灿的黄金宝石。
那可是个十分富有的,出身王府的妾呢……
她忙急急地应了一声:“这就来。”
因为激动,她忘了自己还在装睡,听月听着听雨这声中气十足的应答,顿时笑弯了嘴角:“你要躲懒,也该装得像一些才是。”
听雨面上一僵。
“我才没有装!”
她有些色厉内荏地,但想起自己如今躲在屋里,便又放柔了声音,咳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就来。”
她自然不敢顶着这样耀目的金簪和如此慵懒的发髻出门……
听着外头听月的脚步远了,听雨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忙急急地将金簪拔了下来,左右瞧了瞧,始终寻不出一个顺眼的藏物之地,犹豫片刻,仍揣在自己身上。
季兰在卧房里等着她。
在季芸郡主的院子里熬了一夜,季兰早已十分疲惫,可她心里堵着一口气,怎么也睡不下去。
心里,有些隐约的急躁——东西送了出去,她自然是要急急地看到些成效才好。
听雨,便是最好的投石问路的的那枚石。
昨日,季兰出手打的,正是听雨——这贱婢,牙尖嘴利的,眼睛也滴溜溜地转,十分不安分。
但正是这样,季兰却更加觉得这样的人才能为自己所用。
对方来的很快,眼中,有隐约的艳羡和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