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左一右地,是两座院子。www.mengyuanshucheng.com
向左,是他的正妻,季芸郡主,向右,是他今日新纳的妾,季兰。
这时,季兰已被一顶玫红软轿抬入了国公府里,正在那屋子里头等着他的垂幸——
这一左一右,是他的齐人之福。
石钧脚步不停,直朝着季芸郡主的院子去了——至于季兰。
她一个小小庶女,又不过是妾,怎会在新婚当日盖得过正妻的风头?只是,这个道理,一直到季笙空房冷落,被晾了一整夜方才懂得。
桔秋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石钧去了季芸郡主的院子,想要出声阻拦,却又不敢,但想到季兰的吩咐,又不敢轻易回去——回去,便是一场往非打即骂的灾难。
红烛摇曳中,她仿佛听见有人在轻轻地笑,有打探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地扫过。
有人小声地骂着什么。
“呸,她一个贱妾,竟还派了人来打探?真是好大一张脸。”
“若是脸不大,又怎么敢在郡主大喜之日一道嫁入这国公府?我看呐,她不但脸大,还皮厚呢!很是皮厚!”
桔秋听得这些话,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重重地甩了一个耳光,火辣辣地,她瞪圆了眼睛,想要将那些在暗处说风凉话的人找出来。
但还不必她出手,已有一盆水重重地泼到她前面一寸的地上:“怎么,听了这许多,还要厚着脸去求公子到你家姨娘的房里不成?还不快快死了这条心?”
桔秋从前在永安王府,虽挨骂也多,却从未听过这样露骨的话——这些话,就像一把把熊熊燃烧的火,她站在上头,只觉坐立难安,她提着湿湿的裙摆,十分艰难地替季兰辩解:“不,我家姑娘不是姨娘,她是陛下赐婚,是平妻……”
到底是小姑娘,脸皮子薄,听着这些伤人的话,只觉得心里难受的一抽一抽的。
然,国公府的下人却不似永安王府那般,听得这话,反而更加奚落地笑起来:“平妻?我呸!一个小小的少女,能高攀咱们国公府的门楣,已是十二万分地幸运了,还想攀平妻?她也配?”
往日,在永安王府,她是季兰身边一等婢,除了在季兰身上受些气外,旁的人见了她,却总是笑眯眯的,恭敬的,从来不曾与她说过这样难听的话。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但那些妇人却并不怕她,反而对视一眼,几个人一道朝着桔秋围了上来。
桔秋人小力单,又是初换了地方,被众人团团地围着,声音顿时小了下去,“我不与你们争!”
保命要紧。
她急急地,扭身就跑,直冲到季兰的屋子里才紧紧地将大门闭上,确保那些人不会再追过来,这才靠在门上重重地喘息起来。
“不是说有其仆必有其主么?这样小的胆子,也配与郡主争?”
那几个妇人相似一笑,目光中,对季兰主仆的轻视显而易见。
然,桔秋现下却并不如她们这般轻松。
她刚转过来,心里头的那口气都还未顺当地喘出来,一直关注着周遭动静的季兰却一把扯了盖头,见只桔秋一人,顿时气急败坏:“我叫你去拦的人,你怎的没给我拦回来?”
桔秋心头一跳,本能地便跪了下去:“姑娘,奴婢无能……”
季兰恨铁不成钢,愤愤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桔秋便将方才在外头的经历说了一番,她被吓坏了,甚至连那几个仆妇的话也顾不得隐去,便一五一十地全数交代了。
季兰听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身侧,拳头已紧紧地握了起来,指尖因用力也跟着发了白,她却不管不顾地,只愤愤地将跪在地上的桔秋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们竟敢如此慢待我?!”
她听得自己上下牙齿靠在一起,发出格格的磨牙声,咬牙切齿地:“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不过几句话罢了,便被吓成这样?”
她哼了一声:“做奴婢的,果真天生命贱,难当大任。”
桔秋听着这一声又一声的责骂,嘴巴徒劳地张了张,有心想要分辩什么,可是,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甚至,连不满的神色也未表现出来。
唯独隐在袖中的手,悄悄地,一寸一寸地缩紧了,握成拳,任凭她如何用力,如何在心中宽宥自己,但那双手,却始终也不曾松开半寸。
季兰出了一通气,见桔秋仍跪在地上,不由觉得心里更烦闷了。
她绕过桔秋:“你不去,我自己去!”
虽然,这与她从小所受的教育不同——她自幼跟在玉庶妃身边,那是个极隐忍的人,纵是到了今日她出嫁,玉庶妃耳提面命的,也始终都是叫她万万要守拙慎言,凡事隐忍。
可如今,她若再隐忍,她的良人便要去旁人身边,叫她一人空房冷落了!
季兰举目四望。
这屋子,甚大,却大得空旷,被布置的中规中矩,原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的——除非她没有见过任何世面。
可是,她在出嫁前,也是父亲的掌上明珠,见过无数珍品古玩,这些看似中规中矩的陈设,在她眼中,却全都是寒酸到可怜的敷衍!
她紧紧地咬着牙,太阳穴因愤怒而高高地鼓启,她伸手,重重地将门推开,顿时,外头的月光倾泻了进来。
素白且皎洁,温柔如水般,然季兰立在月光下,却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
原来,已是深秋,近冬日了啊。
这天可真冷啊……冷的几乎要将她的心都冰冻起来了。
她缩手缩脚地出了门,立到院里,见得门口处立了两个婢女,心中一喜,也顾不得其他,忙急急地走了过去。
那两个婢女转头瞧见她,身子先矮了半截:“奴婢给兰姨娘问安。”
“兰姨娘?”
季兰刚端到一半的笑脸顿时僵住了。
一个婢女疑惑地道:“姨娘可是不喜奴婢们如此称呼么?可,可是……”
那婢女面上便有些尴尬,她犹犹豫豫地,斟酌着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