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那人的目光落在永安王妃后头的那辆马车上,“听闻永安王妃近来颇为抬举她府中一名庶女,不知这会不会是……”
“不会。www.maixi9.com”
有人冷静地分析:“今日是正宴,能出席的,都是各家的嫡出姑娘,永安王妃一向知礼,最是看不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怎会带一个庶女出门?”
在无数的议论声中,季笙由阮娘搀扶着下了马车。
顿时,无数的目光铺天盖地地朝她望了过来,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由有些怯,但又不好表现出来,藏在袖中指甲深深陷阱掌心,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永安王妃的马车行了过去。
无数的光影摇曳中,盛装的妙龄少女面上含笑,身姿窈窕地立到永安王妃的车架前,声音如出谷的黄鹂,清脆且动人:“母亲,咱们到了。”
随她的动作,马车的帘子被掀起一角,一只纤长的,保养的如少女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搭在那少女纤细的手上,永安王妃探出半个头来,向季笙微微一笑,方才下了马车,随知客的嬷嬷一道入了国公府,上了正堂,被请上尊位。
季笙也跟着一道立在一旁服侍。
观礼的其他人看着永安王妃这阵仗,不由纷纷地猜测起了季笙的身份,彼此交换的眼神中,都透着意外。
“阿笙,”永安王妃拉着季笙同旁人介绍,“这是我府上的女儿,如今刚忙十四岁,今日第一回出门,若是礼数上有什么欠缺,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女儿?”出声的,是孙阁老家中的夫人:“娘娘膝下只得一个女儿,早远嫁到了塞外,如今又哪里冒出一个新的女儿来?”
这位孙氏夫人,一向看不惯永安王妃端着架子的做派,是以一听永安王妃开口,便发觉了其中的端倪,不由十分讥讽地笑道:“娘娘这女儿,不会是从哪里挑拣出来的小庶女,便当个宝似地护着吧。”
这番话,说得甚是不客气。
孙氏一脉,原是南朝旧臣,曾荣极一时,但后来孙氏一族后来因着某些原因逃至北地,又逐渐取得了陛下信任,加之陛下甚为向往南地风光,便对这南朝的叛臣十分礼遇。
但这样的人家,有最纯正的鲜卑血统的贵族却是瞧不上的。
孙阁老在逃往北地的途中,发妻受不得颠簸,走到半道便去了,是以孙阁老纵然重新发迹,却也娶不得贵族女儿,千挑万选的,便选中了出身算不得显赫的孙夫人。
孙夫人不过是填房,一生最忌旁人谈起出身——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对旁人的身份十分敏感,若发觉什么端倪,绝不肯轻易放过。
季笙便这样被逮到了人前。
无数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的每一寸细细扫过,或是好奇的,或是带着恶意的,她在这些若有实质的目光下,几乎要站立不稳了。
手,悄悄地发着抖。
突然,隔着袖子,从外头传来一阵温暖,季笙抬眼一瞧,却是永安王妃将手搁在了她的衣袖上:“阿笙出身虽差了些,可她生母早亡,便一直都养在我膝下,纵是与嫡女比起来,却也不差些什么。”
这话,便是证实了季笙的身份。
众人看向这母女二人的目光不由都带了考量。
有传言说,永安王妃这场大病,将脑子烧坏了,这才许久闭门不出,她们只当成年人不会如此,可如今看来,这传言竟是真的。
孙夫人果真又开了口:“娘娘是说,国公府的娶亲的正宴,娘娘竟带了个庶女来参加?”
她声音有些尖锐的刻薄:“娘娘这般,是要叫这庶女与您家那位也要嫁入国公府做妾的庶女作伴么?”
喧嚣的正厅突然一静。
少顷,有人越众而出,直直朝着永安王妃走来:“娘娘,许久未见您了,今日能得您大驾,臣妾这小小的国公府实在蓬荜生辉。”
能在正宴上如此开口的,除了主家还能有谁?
石国公夫人目光好奇地落在季笙面上:“这位,便是娘娘府上那得了明空大师随身之物的姑娘吧?”她拉着季笙的手:“你是个好孩子,事母至孝,甚好,甚好。”
季笙被她夸的惭愧,不由下意识地躲避着这位夫人的目光,眼神闪躲中,她却看见人群的目光悄悄地变了。
厅堂里起了小小的嘈杂:“若是明空大师随身之物,那她定然,定然……”
定然了半日,也没见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一片嘈杂中清晰地传了出来:“定然甚善!”
便有人跟着附和道:“正是,正是。”
孙夫人被人当众打了脸,原还十分尴尬地立着,不知如何将场子找回来,如今听得这几人你来我往地便要将她撇下,顿觉机会来了,忙不迭地道:“王府出来的姑娘,自然是不得了的。”
她笑嘻嘻地,也不管有没有人附和她,只抚掌朝着季笙望:“前有兰三姑娘被赐了皇妾,后有这位不知道行几的姑娘能在一群夫人嫡女们面前露脸,自然是甚不得了。”
季笙立在背光处,听得这番毫不掩饰的嘲讽,不由抬起头来。
这一望,她的脸暴露在烛光下,少女面庞柔媚,纵被诋毁,也似十分沉得住气,落在旁人眼中,只当她大气不与这孙夫人计较。
原本,众人是对季笙无甚好感的——她不过是一个庶女,混在一群身份尊贵的嫡女中间,就如山鸡混到凤凰堆里,怎么瞧怎么碍眼。
可她不是山鸡。
山鸡不会由永安王妃亲自带出,又被国公夫人拉着手不放,更不会得了明空大师青眼,能拥有连陛下也不曾得到的明空大师随身之物。
若说这是山鸡,那孙夫人这样的人,怕只是草鸡,芦花鸡,只会咯咯叫着下蛋。
是以,孙夫人这番话,自然是没有任何人肯附和的。
恰恰相反的是,有人率先朝季笙递了橄榄枝:“好姑娘,不知你叫什么?在王府又行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