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热到要烧起来了。
难道这些人在山野僻林围杀她不够,还要放火?
不是。她明明已经咽气了吧?
而且不是在山林里咽气的,是在宋庭芳抱着她狂奔太医院的路上咽气的。
那现在……什么情况?
孟令倏地睁开眼,茫然四顾。
她正倒在一间火红火红的火屋子里,并且一串小火苗马上就要烧到她喜红色的裙摆上。
孟令猛地一激灵跳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火屋外传来丫鬟撕心裂肺的哭喊。
“救命啊!洞房走水了!!姑娘,姑娘你快出来啊——”
“快来人啊!三少夫人在洞房里自焚了!”
三少夫人?
洞房?
自焚?
孟令:“???”
算了不管了,眼下她得先逃出这间火屋,活下来了再说!
然而才刚迈开脚步,一阵剧烈的眩晕感骤然袭来,她“砰”地在墙上磕了个脑门儿,撞得眼前昏天黑地,头顶上一根粗大的房梁轰然倒下——
别吧!!
孟令瞪大了眼,仰望着极速砸向自己的房梁。
她不是不想跑,是根本跑不动,脑袋跟进了铅似的重。
这才刚死一次,马上又要再死一次了吗?
来不及闭上眼,只觉一阵疾风掠过,弹指之间她被人抱起,几个踮脚跃出了火屋。
“你这女人疯了!”抱着她的人发出咬牙切齿的低吼:
“我只是无意错过婚宴吉时,又不是故意不迎娶你羞辱于你,你用得着这样放火自焚吗?!”
谁放火自焚啊?
孟令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些许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我……我没、没有,没有自……焚。”她拼着最后一缕意识,声音弱得如蚊呐呐,“我是被…被……”
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到底没能说完这句话,孟令昏死在那人怀中。
“卢梦令!”
……
孟令没有昏睡太久。再次睁眼,是次日清晨。
“梦令丫头醒了。”
一张喜出望外的美妇面容映入眼帘,她朝外头唤了声:“奕儿快来,看看你新娘子醒啦。”
“谁新娘子啊,”少年明朗的假笑声响起,“我要再晚半步,就该成我的亡妻了。”
是昨天救她的那人的声音。
孟令扶着脑袋上缠着的绷带,抬起疼痛欲裂的头,努力看向走进屋来的少年。
南奕。
是比这具身体年长三岁、与孟令同十八岁的新婚夫君,武节将军府的南三少爷。
“说什么混话!”美妇瞋了南奕一眼,把孟令扶起来半靠着,“来,喝点儿药……奕儿,快来喂你新娘子喝药。”
南奕端过冒烟的药碗,不情不愿的在孟令身边坐下,把碗随手一凑,“喝吧。”
“奕儿!”美妇无奈地唤了声。
孟令没听话喝,只是直勾勾盯着南奕看,看得南奕几乎忍无可忍正要开口质问,她又恰好移开了视线,茫然地望向美妇。
美妇微微一笑:“梦令丫头,我是武节将军的侧夫人,你夫君三少爷的生母。娘家姓北。”
唔,这么年轻貌美,风华正盛的婆母啊。
总觉得她似乎在哪幅仕女图上见过?
孟令张嘴想喊一声“母亲”,却趁机被人捏住了下巴,碗边儿径直朝她嘴唇塞过来!
“唔…咳咳咳……”
热药突然直灌,孟令没反应过来顿时一阵呛咳,狠狠地瞪向南奕。
“奕儿!”北氏有被气到,夺过药碗,“一点儿都不会疼媳妇,这谁敢嫁给你?!”
南奕倒是哼笑起来:“最好没人敢嫁给我,就算嫁了,也最好别敢在我这儿待下去。”
谁稀罕你啊?!
孟令的眼神能化成飞刀了。
北氏还要再训斥,屋外却传来婆子威严的声音:“这可是夫人为三少爷挑的妻子,三少爷说话掂量着些!”
北氏向外瞥了一眼,淡淡道了声:“蓝妈妈。”
“侧夫人早安。”蓝妈妈对北氏屈了屈膝,看向床上弱柳扶风般的少女,声音更加冷漠,“大夫人说,若三少夫人醒了,便同三少爷到沐颐园一趟。”
“到什么到,没看人虚弱成这样吗?”
毫不客气地连见好都没有一声,南奕看着被子沾上黑褐色的药滴,满腔嫌弃:
“人才刚睡了一晚,这会儿连碗药都喝不进,叫人怎么到?大夫人是这样体贴我新婚夫人的?”
也没见你体贴我啊?孟令见蓝妈妈脸色如锅底,低低哑哑地开口:“我梳洗一番,稍后便去。”
见她这般,蓝妈妈也不好发作脾气,便敷衍地行礼离去。
“奕儿。”北氏望着儿子,满面无奈,“你什么时候能把这臭脾气改改?”
南奕撇嘴没应他娘,只是睨着孟令:“你这模样去能干嘛?卖惨?”
孟令抬眼对他一瞥。
即便这具身体的夫婿生得眉目英朗,周正帅气,她也压根儿不想看他一眼。
“卖惨?”她苍白的脸上浮现谑笑,鼻子里又轻又冷地哼了声,“我是要去让别人惨!”
嚯。
她还狂了?
看来是气疯了,或者是不记得昨儿到底有多惊险。
“现在整个将军府里最惨的就是你我。”南奕眉眼间语气间皆是讽意,“我的正宪楼差不多被你烧了,你差点烧死在我的正宪楼里了。”
这才过了一晚,整个将军府都传遍了——
因着三少爷耽于外事,误了吉时,婚宴缺席,新嫁娘三少夫人不堪此辱,在三少爷的正宪楼洞房里纵火自焚。
“不是我烧的,”孟令的笑容转冷,“有人想灭我口。你难道不想抓到这个真凶?”
灭口?
这两个字包含了很大的信息量啊。
“谁想灭你口关我什么事?”南奕心下微动,面上却嗤声,“不过如果你所言是真,那去抓个烧了我正宪楼的真凶还是很有必…呃!”
“快把你这张嘴合上!”北氏忍无可忍一掌拍在儿子头顶,没好气道,“赶紧出去,你媳妇儿要洗漱更衣了。”
“那就快点儿。”南奕似乎吃痛地捂着脑袋,剜了孟令一眼,“我可没多少时间陪你耗!”
孟令心中发誓等身体好些,一定要找机会狠狠地把这个臭家伙揍一顿。
你算哪根葱啊,姑奶奶我还不想跟你耗呢!
腹诽罢了,她心里既庆幸又无语。
她孟令惨死重生,成了参州才子卢进士与“江南第一美人”添香阁红牌儿的女儿,卢梦令。
从昨天开始还多了个身份:武节将军府的三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