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显然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就连问他们这个问题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轻轻笑了笑，诺久书点头，“你们听过永光慈幼院吗？”

男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永光慈幼院原是我家办的，因着一些事就搬来了这里。”诺久书道。

“我是听其他人说这里可以收留孩子的。”男人忐忑地说道。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想将自家孩子送走，但若不送走，可能最后一个都活不下来。

只要能活下来……只要都活下来，在哪里无所谓了。

这时，姜东来主动上前同男人交谈，表明了自己身份，“我是毛儿村的，我媳妇是上水坪的，你是哪里的？”

男人一愣，道：“我就是上水坪的，我就是听到上水坪杨家说的。”

“杨家是我媳妇表舅家。”姜东来解释道。

姜东来将自己被主家收留，又求了主家收留他们的事儿说了，最后解释了一下只收孩子的事儿。

“谷里住不下这么多人，主家就想着先紧着孩子。我们上回逃荒来这边的时候，主家也是优先收留孩子的。”

男人叹了口气，“我晓得的，主家能收留孩子已经很好了。”

接下来，男人就叫来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送给大夫看了身体后，又目送他们进了草棚休息。

大夫说他们的孩子因为吃不饱，身体有点瘦弱，最小的一个有点发烧，大的一个有点疑似痢疾，其他几个也各有不足。

便都留在草棚子里先看病。

夫妻两个老实人一听，顿时就红了眼眶，“都是我们没用。”

请来的大夫也叹了口气，看着两人，“你们过来，我也给你们看看。”

男人忙道，“不用……不用麻烦了。”

“反正现在也没人，看看也没什么。”大夫说着看了诺久书一眼。

诺久书自然点头。

或许是成人体质好的缘故，这夫妻两个除了有点营养不足，倒是没什么小毛病。

他们自己也不在乎自己身体，就担心孩子了。

诺久书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自然不会赶他们离开，他们就待在草棚子外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诺久书便道：“不弱到那边那个草棚子去吧，等腰痛抓了药，你们就自去熬药。”

“多谢主家，多谢、谢谢……”女人哽咽着对诺久书连连道谢。

诺久书没说什么，让她自去照顾孩子。

正奇这边也有眼力见，端来了一锅粥和两碗粉条，给他们填肚子。

许是害怕孩子被拐卖，又或是现在还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候，这一家人过后，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带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来投奔。

直到傍晚时分，闻光寒回来，也没有其他人。

听闻效果这么差，闻光寒安抚道：“也别急，今儿我们已然商量出了一个对策，只等明日县衙那边领头办事。”

“什么对策？”诺久书问。

“说来繁琐，等会儿再说，只是这对策怕是要借咱们家这些人用用。”

“只要不威胁他们安全，去做做利国利民的事儿也没什么。”诺久书道。

闻光寒点点头，让正奇安排好两个大夫，就携了诺久书进谷了，一边走，闻光寒一边将他们那边的情况说了。

闻光寒如他所说，一进城就去找了柳先生。

柳先生听了闻光寒的来意之后，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事儿还得我们几个老家伙出马。”

说罢又问：“岭梁的疫病情况怎么样？”

“据说岭梁已经围城了，但先前跑出去的那些不知道有没有携带疫病。”闻光寒中肯道。

“那这些人也不能放进你们山谷，也不能放进城。”

柳先生说罢，起身带着闻光寒去拜访那些有名望的读书人和一些乡绅去了。

等人都聚集起来之后，他们这才上门去找县令。

县令一开始听说一大堆人朝县衙而来，差点吓得尿裤子，连忙吩咐人关进县衙大门，一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主簿听了之后，叹了口气，劝了县令几句，但有县丞在旁边撩火，县令最终也没有听劝。

想了想，主簿道：“打人如此闭门不见也不是事，对打人名声也不好，不若属下先去问问他们究竟为何而来，若是难事，属下便给推了，若是好事，属下便来禀报打人。”

县令爱面子，主簿给出了中肯的建议，自然答应了下来。

县丞还想说什么，便被主簿给怼了回去，“县丞大人莫不是不想维护县令大人的名声？”

眼见县令不满的眼神飘过来，县丞解释道：“哪能啊，我只是担心主簿你的安危罢了。”

主簿道：“都是些文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柳先生带着众人杵在县衙门口，正当他们耐心告罄，准备破口大骂的收，县衙大门打开了，出来的人是主簿。

他先礼貌问好，而后问：“诸位此番结伴起来，不知所谓何事？”

有脾气爆的立即道：“自然是为了城外盛元县的万千百姓和那漫山的流民。”

主簿闻言，下意识扫了人群一眼，意料之外又不出所料的在人群里看到了闻光寒，顿时有点头大。

果然，接下来这些人所说的事儿就是围绕如何安置流民，确保流民不会暴乱，伤害盛元县百姓的这一主题展开。

主簿推脱请示县令，让衙役请人县衙里坐，他自己则回到县令的住处，将这事儿说了。

县丞便不满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会去做？且你竟然将他们放进来了？”

主簿立即道：“若不如此，县衙外光天化日之下，文人一张嘴下，一传十、十传百。县令大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县令苦笑，“那你去和他们说，县衙没钱安置流民。”

主簿道：“打人还是亲自去说的好，就算假哭一场，也好过属下代为传达。”

“说的也是。”县令觉得主簿说得有理，便叹了口气，穿上官府去见人了。

然而，县令刚坐下，一众闻言你一眼我一语，愣是没给县令反应的机会，就决定在县城十里外的麻园坪建立难民营。

县衙派人安排，若钱财不够，便传文书号召大夫和商家给难民诊治、捐款。

县令目瞪口呆，当即就开哭，不是假的是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