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花娘,我下不去手。”他瘫坐在地上,声音呢喃,“那是我从小护到大,也护我到大的花娘啊。”
一个男人,一字一字将自己被背叛的事展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将自己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刨开来,他绝望愤怒,却无可奈何。
闻光寒拉住他的肩膀,看着他,说了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那么痛苦,就分开吧。”
而另一边,陈花娘也说了这事儿,但她是带着笑说的,说到最后,她那张淡淡的笑脸上倏地坠落了一颗泪珠。
“九娘啊。”她叹息一般,道:“我也不想的,他是我从小到大放在心底的人,我怎么能这么狠心,如此伤他呢?”
“只是。”她指了指自己,“我顶着花娘这么个名字,从小就被人指指点点。明明我什么都没做,我干干净净,光明正大,却被人说三道四,我又有什么错?”
她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泪含回去,嗤笑道:“所以,那人把我堵在树林里,想和我欢好。我想着也逃不了,就应了。反正都背了骂名了,我不做些什么不就对不起这骂名吗?”
“后来。”陈花娘笑道:“后来就习惯了,做这种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其他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日子是自己过的,与外人无关。
闲言碎语何其多,何必在乎?
人活一生,不过百年半载,要是真那么在乎别人的话,那还怎么活?
……
劝人的话很多,但都噎在嗓子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花娘起身,把自己收拾干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输给了闲言碎语。九娘,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可笑?”
诺久书摇摇头。
不是谁都能像覃娘子那样,历经苦楚,还能立起来,去为自己报仇的。
如今,悲剧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都是枉然。
且人就活那么几十上百年,只有这几十上百年的时间给你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是多是少,是好是坏也不见得只看自己。
所有人都想好点,再好点。
但人能做的,就是一辈子为这几十上百年努力奋斗,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有人满足,有人愤怒。
身为俗人的他们多多少少都在乎那么一点颜面,她和闻光寒不就深受其害吗?
林扬和陈花娘最终还是劳燕分飞。
只是为了林发,他们选择了和离,陈花娘的事儿也没吐露一个字。
等陈花娘的家人赶到林家时,和离书已经签了。
陈父老泪纵横,指着林扬说不出话来。
陈花娘握住父亲的手指,淡淡地笑道:“爹,不怪阿扬,是我对不起他。”
“你……你……”陈父看了看陈花娘,又看了看林扬,“我管不了你们了,你们想怎样怎样吧。”
他说罢,甩袖离开,陈母哭着拉着花娘想问个究竟,花娘却摇摇头,蹲下身看着自己的儿子。
“林发。”她抹掉孩子脸上的泪,“娘和你爹和离,是娘的过错,你别怪你爹,是娘对不起他。”
本就哭着的林发瞬间就爆发了,他拉着花娘的袖子,大哭道:“娘,呜呜,你别走,我不让你走,我们去求求爹,爹那么好,他不会怪你的。”
陈花娘哽咽了一下,甩开了孩子的手,道:“娘已经没脸留下了。”
她说罢,便迈步离开了林家。
“娘。”林发哭嚎一声,却别林扬紧紧拉住。
他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离开了他的视线,眼眶通红,喉头哽咽,却不发一语。
从那之后,陈花娘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台山村,直到两年后才送回来一封信。
信递到后不久,县里传来一个消息,他们台山村出去的一个混混淹死在了南溯江里,无人认领。
此乃后话了。
林杨家事发后,在闻家干活的人就多了一个林扬,以及一个小尾巴林发。
诺久书也开始整理自己收件箱里的货物。
首先是盐,诺久书不打算卖,留着自己家用,随后便是布料皮毛,这些先放着。干货、酒、香料、海鲜这些后续有用。
接下来是药材,都是些珍贵药材,慢慢处理吧。
至于铁,用来和杨和吉、宗确换了不少好东西,包括那些对她来说珍贵,对他们来说鸡肋的药材。
除了上诉的货物,此次走商,他们带了一百多两银子离开,共带回了六百多回来。
从数字来看不多,但换算成铜板就可观了。
手里有钱有货,诺久书就想将自己一直想建的孤儿院给建起来,至于浪人所,就推后一步吧。
诺久书和闻光寒说了这个事儿。
闻光寒道:“这个孤儿院想建在那里?”
“我们建这个孤儿院不可能无偿养着他们。”诺久书道:“所以还是建在离家近的地方吧,方便让他们来做事儿。”
升米恩斗米仇,既然自己掏腰包建这孤儿院,就不能让那些孤儿们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免得养出白眼狼,反而害了他们的家人。
闻光寒也知道这个道理,便点头道:“也好,那就选在咱们家旁边。”
诺久书点头,然后道:“我想把家里的房子推了,建新的,你觉得怎么样?”
“可行。”老房子已然年久失修,住着也不安全,重新修新房也好。
但是闻张氏听了他们的提议后,直接就愣了愣,半响才呐呐道:“我老了,这个家最终都是你们的,随你们怎么处置吧。”
她有点意兴阑珊,让诺久书愣了愣,看向闻光寒。
闻光寒蹙了蹙眉,私下里同诺久书道:“家里这栋房子是我爹娘年轻时亲手建起来,住了几十年了。”
老人家念旧,且这栋房子承载着闻张氏亡夫的影子,闻张氏不乐意拆了这房子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房子确实太破了,没法住人了,不拆了重建也不行了。
了解这其中关系后,诺久书看向闻光寒,突然有点感同身受,便道:“那这房子就不拆了,我们请人来修缮一下就好了。”
“至于新房,就另外买地建吧。”
她说到此,脸上展露出一抹笑,温柔缱绻。
闻光寒愣了愣,点点头,“也好。”
不提闻张氏知道这结果后的惊喜无措,时间悄然到了九月下旬,建孤儿院和新房的地契已经拿到手了,匠人依旧请的是方正松。
天上飘起了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诺久书觉得,自己的皮毛铺子可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