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建安城的朱雀街上多的是勾栏茶肆,每日一到黄昏,满楼红袖招。
今日的朱雀街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以往多是权贵子弟,官富二代,今日,却是一个个锦衣华服、红飞翠舞的曼妙女郎,一辆辆马车停在花靥楼前,各家丫鬟搀扶着自家小姐下来马车,有相熟的聚在一起相谈,画面一时好不热闹。
官家千金与这勾栏娼馆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今日是吹了什么邪风?一个个的前仆后继,倒成了建安城一大奇事。
这些官家小姐一个个忐忑不安,望望这花靥楼的招牌,面生羞愤,恨不得掩面而逃,但又恐得罪了那张扬跋扈的永安郡主,怎一个纠结踌躇能言。
唐雪柳作为召集人,自然是负责安抚这些千金大小姐的,她领着人走进门,说实话,唐雪柳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中也是忐忑难安的,不过面上不会表现出来,装的那叫一个淡定沉稳。
跟想象中的纸醉金迷酒肉池林不同,花靥楼的大堂装修的格外典雅素净,没有令人生厌的脂粉香,只有淡淡的木檀香,清新幽远,沁人心脾。
大堂两层挑高,二楼雅间环绕大厅一周,大堂顶部悬挂着一幅幅山水字画,远远望来,颇具雅趣。
大厅正中的空地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张张条凳,而在正前方的高台上,摆放着一张书桌,背后悬挂一张硕大的宣传海报,上边画了七个形色各异的少女,那画师画工高超,将七个形态各异的少女画的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只见上边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大夏第一届少女偶像选拔赛火热报名中!
不论身份,不分贵贱,只要你有梦想,你就来。
看到这幅字画的千金们心里仿佛被什么击中了,纷纷沉思起来,什么是梦想?我的梦想是什么?
唐雪柳让这些千金大小姐们在条凳上坐下,这些大小姐们什么时候坐过这种凳子,有脾气大的刚想撂挑子不干,瞥到四周公主府的侍卫,瞬间老实下来了。
这些千金们虽然自诩名门,占尽修养,可到底是一群十几岁的女孩子,免不了兴奋新奇,三两成群的交头接耳起来,互相分享最新的八卦。
“这永安郡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把咱们喊到这……这污秽之地,这不是羞辱人嘛。”说话的是翰林大学士家的嫡女杨芸儿,平素就一张嘴快,最爱得罪人偏偏还不自知。
“嘘,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这永安郡主可不是好惹的,薛宝镜一家的下场还记得吗?这就是得罪永安郡主的下场,大家最好都把嘴巴缝紧点。”这位一脸谨慎的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女文清。
“薛宝镜是罪有应得,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想想就恶心,幸而永安郡主识清了此人的真面目,我们又没做亏心事,何必怕呢?永安郡主又不是洪水猛兽,我听说前几日她还当街教训了逞恶的德王世子,引得百姓一片叫好。”一脸正义的是骁骑将军家的独女马悦然。
骁骑将军是宁国驸马柱国大将军萧玉曾经的部下,这个马悦然显然是跟永安郡主同一阵营的,不过也没见她跟永安郡主深交过,估计是看薛宝镜下线后想迅速上位。
哼,装什么装,大家公平竞争。
时间就在大家的叽叽喳喳中过去了,巳时整,永安郡主终于登场了。
少女一袭白衣,黑发披肩,只斜插了一支白玉簪,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却真真的映了一句古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清丽脱俗,不可方物。
有很多官家千金是第一次见永安郡主,在她们的想象中,永安郡主应该是明艳张扬、富贵端方的,万万想不到是如此脱俗飘逸的人儿,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萧云和走到高台的书桌后站定,目光骏寻一圈,明明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眼神,偏偏所过之处,令那些少女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害怕,不敢与之对视。
“大家好,我是永安郡主萧云和,很高兴和大家在这样的场合见面。”
少女落落大方的开口,嗓音清柔悦耳,仿佛仙音一般曼妙绝伦。
那些官家千金没一个敢开口的,均愣愣的盯着高台上的萧云和,总觉得这幅场景有点奇怪,可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今天叫大家来呢,想必来意唐小姐已经和大家说清楚了,我策划了一档节目,少女偶像的选拔……。”
接下来萧云和来了半个小时的脱口秀,她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本就聪明又接受了现代化思想的洗礼,其口才和思想程度根本不是这些古人能比的,直把小姑娘们听的一愣一愣的,渐渐的,看着萧云和的眼神从敬畏到崇拜再到狂烈。
“你们想出嫁前躲在闺房绣嫁衣学弹琴出嫁后从夫从子,一辈子活的没有尊严没有乐趣吗?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我们女人,不比男人差,我们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凭借自己的实力依旧能闯出一片天。”
“是的,我们一点也不比男人差,只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风气,对我们女人何其苛刻……。”马悦然大声说道。
萧云和看了她一眼:“这个社会并不苛刻,只是我们学会了逆来顺受,现在,我们就要为了自由,为了生命而抗争,为我们自己,也为我们的后代。”
马悦然大受震动:“郡主说的没错,我们不应该逆来顺受,我们要学会反抗。”
其他人也仿佛被感染了一样,大声的喊起口号。
萧云和笑了起来:“而这个少女偶像的比赛,只是我们反抗的第一步,我们要让世上的男人知道,我们的价值,是一间闺房锁不住的,我们要在舞台上发光发热,要让所有人看到我们的优秀。”
本来还有所动摇觉得太荒唐的官家千金们,在萧云和一番慷慨激昂的洗脑下,渐渐接受了。
少女们忐忑而来,走时昂首挺胸。
萧云和给她们一人发了一张参赛报名表,上边用表格列出了姓名身高特长兴趣爱好等事项,其中还有一块两寸大的自画像,回去一项项填好后交由唐雪柳,届时要一个个选出合适的选手加入练习生阵营。
萧云和才不管她这么做在这个时代会是怎样的离经叛道,时代,就是用来改变的嘛,不然怎会有进步?她就勉为其难做这个先驱吧。
交代了萼娘一些注意事项,萧云和离开花靥楼,刚出来就碰到一张笑得跟菊花似的老脸。
“老奴给郡主请安了。”
萧云和挑挑眉,皮笑肉不笑:“常公公多礼了,找本郡主何事?”
常公公笑道:“百越新进贡了一批荔枝,记得郡主爱吃,陛下特让老奴来请郡主进宫一同享用。”
“哦,以前爱吃,现在不爱了。”
这种东西在交通不便的古代那叫一骑红尘妃子笑,足以见得有多珍贵,可以说一颗堪比珍珠。
但萧云和在现代,已经吃腻了。
常公公不愧是皇帝身边第一走狗,耐心是真好,“郡主不知您昏迷的这些天,陛下有多着急,您醒了之后,日日登门……。”
萧云和懒得听他打感情牌,总之今日是非去一趟不可了,挥挥手:“带路吧。”
常公公立刻笑的脸上的褶子一道一道的,萧云和心倒跟沙皮犬一样儿一样儿的。
去皇宫的路萧云和走了无数回,从现代转一圈回来再踏上这条路,心境不一样了。
以前只觉得巍峨森严,皇权高贵不可侵犯,如今只看到那金碧辉煌下的皑皑白骨、狰狞血腥。
每一步路,都是由无数人的血骨铺就的。
御花园还是那样,花团锦簇,万紫千红。
一道明黄身影负手伫立在报春亭,挺拔修长,贵不可言。
常公公把她带到便悄悄离去了,连通报一声都没有。
萧云和施礼:“臣女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良久后,头顶传来一声叹息:“表妹,你何时与我这般生分了?”
一支骨节修长的手伸来要扶起萧云和,萧云和不动声色的避开,退开一步。
“您是当今天子,不可逾越祖制。”
“你在那些官家千金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要争取女性权利,力求男女平等,就要先废除帝制,你这两面三刀的劲儿可是对表哥有何不满?”语气依旧那般宠溺,面对的仿佛是一个贪玩的小妹妹,而不是字字句句都是杀头的大罪。
萧云和挑了挑眉:“我可从未这样想过,只是闲着无聊,找点事做罢了,且你不觉得这建安城太平静了吗?”
“所以你就要搞些事情出来?”无奈的语气。
“这比赛很有趣的,我怕你后边会真香。”
百里灼挑了挑眉:“什么真香?”
萧云和耸了耸肩,“没什么”也不顾什么君臣礼仪了,大剌剌的走到石桌前坐下,果盘里捻了颗荔枝剥开送嘴里。
冰镇着的,爽口的很,比现代人工培育的要甜多了,果然没有任何化学药品的污染就是干净美味。
百里灼走到对面坐下,剥了递到她嘴边,萧云和并没有接:“七星草的事情还没谢谢你,母亲都告诉我了,我算是欠你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