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的死讯,皇上一早就得到了。
虽然当初应允派萧珩去泉州主理修坝时,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是当他看到递上来的文字记录时,还是不免五味杂陈。
八月泄洪时被洪水冲走失联,地方官员上上下下寻找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遗体,便放弃寻找。但又因他是王爷身份,地方官员害怕担责,就一直瞒而不报。
萧珩好歹是皇子吧,竟然落得一个尸骨无存。
皇上瞥了眼地方官员的名字,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皇后娘家的远亲,出现这种情况倒是显得不奇怪了。
皇上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他对萧珩的感情非常复杂。他是自己的皇子,也是最爱的妃子拿叶家满门为条件保下来的孩子。照理说应该得到自己的怜爱,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身上流着一半辽国的血,甚至还想帮叶家翻案。
叶家有什么冤屈,那是罪有应得。叶蒙作为我国的大将军,竟然与他国女子通婚,早就该灭九族了。他隐瞒实情,还使得自己堂堂一国皇帝,犯了皇家大忌。自己最爱的妃子,竟然是叶蒙和辽国女之女。更可恶的是,叶蒙自持军功,被发现了却直言皇家祖训有违伦理。根本不把自己和皇家看在家里。
被欺瞒,被威胁的皇上如何不气不恨。若不是令妃愿意伪造叶蒙通敌叛国的罪证以此来除掉功高震主的叶蒙,自己也不会同意留下萧珩的命。
他早就不该存活于世。
只是这些年在皇后的打压下,他仍旧磕磕绊绊的长大了,他对自己也极其孝顺。皇上低头看着他生前在泉州做的差事叙述,就算是皇后的人,也无法忽略他为了完成自己安排的任务拼尽全力的样子。
或许是接连失去两个皇子,又或许是萧珩最后都在努力的博取他疼爱的样子让他有些许动容,他一直压着他的死讯。好像只要他不宣布,他的皇四子就还活着似的。
到了正月初七,皇后娘娘终于沉不住气,前来询问萧珩的消息。
“陛下,刚刚内务府又来请示了,明日就是靖王和澜之丫头的婚期了。靖王在哪里?这个时候了还未现身,这婚礼还办不办了?”
皇上愣了一下,抛到脑后的死讯这才背翻了出来,“婚礼停了吧。靖王福薄,把澜之丫头嫁过去也是委屈了她。”
“皇上,这不太好吧?”皇后娘娘不太满意皇上的这套说辞,“靖王就算福薄,这也是您的赐婚,怎么遭也算为他积攒了夫妻。而且他早已过了弱冠之年,若是还不娶妻生子,娉婷妹妹泉下无知,怕是会误会臣妾苛待靖王。”
最近太子被沈澜之迷得晕头转向的。之前顾念着沈澜之身上还有婚约,不敢太明目张胆的靠近沈澜之,若是她和靖王的婚约取消了,太子指不定会立刻把她接进东宫。这简直比在皇后心上插了一刀还要狠。
皇后对沈澜之厌恶得要死。腊八之后,她几次要对她出手,都被太子提前拦了下来。皇后气得牙痒痒,可明面上还有皇上护着,皇后也拿她没办法。但是,她是不会让沈澜之好过的。
皇上脸色一沉,“好端端的,提令妃作甚。”
“皇上生什么气?”皇后就是看不惯皇上一提到令妃就色变的样子。令妃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皇上还对她念念不忘,这让自己这个嫡妻情何以堪!“臣妾作为嫡母,一言一行都被旁人看在眼里。靖王的婚期到了却突然取消婚礼,恐怕那些朝廷官员们会在背后说臣妾有失公允。”
“臣妾不管,皇上要是不给臣妾一个合理取消婚礼的理由,哪怕最后靖王不现身,臣妾就是虽然抓一个人冒名顶替,也要通知内务府明日一切照旧!”
“荒谬!头发都白了还使性子也不嫌恶心。”皇上瞪了皇后一眼,“靖王都已经死了,还成什么亲!”
皇上觉得皇后在胡搅蛮缠,毕竟靖王已死的消息,皇上不信皇后会比他后知道。
“死了?”皇后忽略皇上对她的厌弃,表现的很震惊。她瞪大眼,“靖王怎么会死了呢?多久的事?”
“别演了!”皇上不欲多言,这年还没过完,他不想在正月里谈论这些晦气的事,“靖王主持修坝时被大水冲走,尸骨无存。如今又是新年,所以一切从简,让人给靖王在南边找块墓地,朝着泉州方向给他立个衣冠冢吧。”
皇上如此随意办靖王的身后事让皇后非常满意,只是,皇后今日的重点,并不是靖王。她顿了顿,“皇上,靖王好歹是因公殉职,如此草草的办他的身后事,恐怕有些不妥。”
皇上狐疑的看向皇后,“你有这么好心?”
“皇上,您这话可着实伤着臣妾了。”皇后表情有些受伤,“您是臣妾最爱的人,娉婷妹妹是臣妾儿时的手交帕,而靖王又是娉婷妹妹和皇上您的儿子。臣妾身为靖王的嫡母,为他多想一点怎么就是不安好心了?”
“再说了,之前靖王去泉州修坝,听不少泉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靖王平易近人,深得百姓的喜爱。这于公于私,都不应该让靖王如此孤零零,冷冰冰的消失于世,连逢年过节给他点香烧纸的人都没有。”
皇上:“那你意欲何如?”
皇后苦思冥想一会儿,才缓缓把自己的计划托出,“正如皇上所言,如今还在新年里,正月未过,传出死讯的确晦气。这不恰好明日靖王的大婚吗?咱们就抓只公鸡来代替靖王与澜之成亲。一来可以延缓公布靖王死讯的时间,二来让澜之给靖王府添点活气,让靖王有个伴。”
“这样对靖王,对娉婷妹妹,对百姓都好有个交代。等以后靖王的死讯公布了,百姓肯定会歌颂赞扬皇上的父慈之心。”
皇上愣了一下,“可是这对于澜之来说...”
“皇上,澜之丫头从小到大受到您的圣宠还少了吗?”皇后说道,“她心安理得的仗着你的皇宠横行霸道,没道理皇上需要她的时候,她却作壁上观吧!这样的话,那她可真是没有良心。”
皇上沉默着,尽管皇后偷梁换柱,说得天花乱坠,可他并不觉得这场婚礼是件必要的事。
相比而言,沈澜之凤命的命格更让他在意。毕竟皆空大师曾言,只要自己好生的养着沈澜之,那么自己不仅皇位坐得稳,还可以延年益寿。
如今皆空大师圆寂了,没了提点,皇上便不想轻易的动沈澜之。
最后,皇后叹了一口气,使出了杀手锏,她幽幽道,“皇上,您可还记得您在令妃生前答应过她什么吗?”
“您承诺一定会让靖王平安长大,娶妻生子。如今生子已无可能,难道连娶妻您都要食言?您真的要失信于令妃吗?”
皇后看向皇上,心情复杂。她在赌,赌皇上如今对令妃的在意。
也说不清她到底期盼什么样的结果,反正不管答案是什么,结果都能让她如愿。
果不其然,皇上最终还是默认了她的建议。
呵!皇上还没忘记那个贱人!
这样也好,把沈澜之也给她们送做一堆!正好自己觉得当年对令妃那个贱人太过心慈手软,以后让沈澜之代替她婆婆还债,想来也能让自己消遣一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