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几缕月光透过密匝匝的树林倾洒而下,落下几个奇形怪状的斑点,远处一抹亮光渐渐靠近。
许卿卿揉了揉滚烫的脸颊,那缕轻柔的风吹的她手心直发痒,本就对痛感不太敏锐,祁暮一安慰后倒是变得娇气起来。
“果然人都是越惯也越娇气。”许卿卿撇嘴,踢着脚下的石头,没控制好力气一脚踢飞,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传来一声尖叫,林中的鸟被惊醒四处乱飞,乌鸦绕着林子声音嘶哑难听。
本寂静到只能听见蝉鸣的林子此刻仿佛炸了锅。
阴暗处爬出一名披头散发红衣女子,来不及多想,许卿卿转头就跑,人她打的过,这种她是真的害怕。
结果下一秒那红衣女鬼开了口,“跑什么跑,还不快扶本公主起来!”
许卿卿脚步一滞,下一刻跑的更快了,赵燕婉比鬼还恐怖,遇到她就没有好事,不跑等着干什么?
赵燕婉一看许卿卿根本不想管她,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下蹦了起来,许卿卿正好回头,一下对上了她那张黑黢黢的脸。
“噗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许卿卿一下绷不住了,手里的灯也没拿稳摔在地上。
一瞬间暖黄色的光消失,唯一的光亮只有那几缕月光,还有赵燕婉白到发光仿佛漂浮在空中的牙。
赵燕婉怕黑,连忙凑了过来,许卿卿看着越来越近的白牙笑到崩溃。
“走走走,回去再算你的……”看着笑到无声的许卿卿,赵燕婉只感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你到底在笑什么!!”
许卿卿蹲在地上,笑了半天才憋出来一个牙字,又笑个不停,赵燕婉彻底没了脾气,一把将许卿卿扯了起来硬拉着人往回走。
一路上许卿卿也没说一句话,笑声停了一会,对上赵燕婉的眼睛又开始笑了起来。
“许卿卿,你到底在笑什么,本公主求你了,别笑了,现在已经子时了,真的很渗人。”
许卿卿点了点头,强忍着笑意,“我尽量克制噗。”
赵燕婉懒的再管她,拨弄着身上的衣服,要不是许卿卿到处乱跑,她也不会被祁暮从马车里赶出来,也不知道许卿卿怎么好意思笑的……
远处渐渐有了亮光,赵燕婉感觉像回了家一样,步伐也轻快不少,反观许卿卿,捂着嘴憋的满头大汗。
“殿下!许小姐回来了!公主也……回来了?”一个小护卫开心的跑过来迎接两人,在看到赵燕婉的脸时,莫名停顿一下,良好的职业操守让他憋住了笑。
不过许卿卿很明显,她没有职业操守,所以她不争气的笑出了声音。
赵燕婉瞪着眼睛,正准备给许卿卿一点教训,结果旁边的小护卫也笑出了声,两人的笑死将其余护卫引来。
几人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人试探问道:“公主?”
赵燕婉瞪了那人一眼,“叫什么叫,还不快让祁暮过来!她人我找到了!”
许卿卿忍笑,一双圆润的杏眼中满是泪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再不走就要碰上祁暮了,实在太尴尬了。
赵燕婉一听她要走,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你不许走!本公主要治你的罪!我要诛你九族!不许笑了!”
说来也怪,平日里侍卫都绕着赵燕婉走,生怕惹了这个公主生气掉脑袋,就连皇上格外宠爱的祁莲都要退避三分。
如今对上这么个黑乎乎几乎辨别不出五官的脸,平日里的畏惧在此刻灰飞烟灭,赵燕婉一番话反而引的众人笑的更大声了。
而祁暮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黑脸红衣女拽着许卿卿面目狰狞叫喊着要砍在场所有人的头,而侍卫们则笑的直不起腰,狂妄至极。
“公主找吾有何事。”祁暮咳声最终制止了这场愈演愈烈的笑话。
几名侍卫强忍着笑意离去,远处依稀能听见几人的交谈声。
“那大漠的公主真要笑死我了,你看没看见。”
“看见了哈哈哈,该说不说,公主的牙是真白啊。”
赵燕婉面无表情盯着远方,最后伸出手指向夸她牙白的那个侍卫,“给我砍了他的头,不然本宫让父皇灭了你们国。”
祁暮笑容淡淡将许卿卿拉了过来护在身后,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戾气:“公主,今日是吾的问题,吾会惩罚他们,但公主别忘了,这不是漠北。”
赵燕婉皱着眉,最后冷哼一声,“是是是,你们中原人就是规矩多。”说罢甩袖走开,临走前又狠狠瞪了许卿卿一眼。
祁暮笑容带着些许冷意,侧身将许卿卿挡住,语气微凉,“公主应该不喜欢被敌人趁乱杀害这个死法吧。”
赵燕婉无语,黑漆漆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几分忌惮,许卿卿实在憋的受不了,蹲在祁暮身后无助的抱着自己忍住狂笑。
祁暮吓了一跳,看着浑身抖的厉害的许卿卿,误以为她在哭,碍于面子只能将自己藏起来。
想到这里,漆黑的双眸中名为心疼的情绪几乎溢出。再看向赵燕婉时眼中已经泛起了杀意。
他俯下身轻轻拍打着许卿卿的后背,语气温和带着安抚性,“卿卿……”
“噗哈哈哈哈哈哈——”
祁暮愣了一下,打了个手势示意周围保持安静,一瞬间林子里只剩下鸟叫声和许卿卿压抑的笑声。
许卿卿笑了半天突然注意到周围没了动静,悄悄抬起头,却正对上了祁暮困惑担忧的双眼。
一瞬间无数的回忆涌进脑海,轻柔的风,温柔的安慰,薄荷清香的膏药,这些事物最后都化成了眼前的双眸……
许卿卿几乎是下意识狼狈地站起来,还没开始说话,脸就已经红的不像话。
祁暮伸出手想要扶下没站稳差点摔倒许卿卿,结果却被她躲开。
许卿卿看着神情有些受伤的祁暮,良心又开始隐隐作痛,最后小声嘟囔道:“那个,我没事,殿下不用担心。”
祁暮似乎被伤的不轻,眉眼间是淡淡的阴霾,最后强扯出一抹笑容,“好,热水侍卫已经烧好了,衣物放在了马车里,记得换……”
赵燕婉听老半天,听到换洗衣物后怒骂一句,“凭什么她就可以换衣服!凭什么我就要穿着脏衣服到处找人!你们别太过分!!欺人太甚!!”
许卿卿干笑几声,“要不你先去,我……我和殿下聊一聊。”
赵燕婉思索片刻,最后同意了这个提议,想来也是,她再不去把脸上的黑渍洗掉,在场的人又要开始疯笑了。
遣散走周围的侍卫,许卿卿犹豫半天最后把手伸了出来:“殿下,手疼。”
祁暮眉头微皱,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手看一看,突然想起女孩抗拒的动作,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是我没有分寸,若是我哪做的不好,卿卿尽管提。”说罢,祁暮剧烈地咳了起来。
许卿卿看着脸色苍白的祁暮瞬间着了急,连忙问道:“是不是没吃药?放在哪了,我现在去哪,你……”
祁暮摇头,尽力压着喉间的腥甜,结果一个没憋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会许卿卿彻底害怕了,哆哆嗦嗦拿出手帕递了过去,拉着祁暮的手都不敢用力,小心扶着祁暮回到了马车里。
马车里赵燕婉正搓着脸,看着镜子那张灰突突的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车帘突然被掀起,她想都没想怒骂一声滚。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脸色苍白的许卿卿扛着脸色更苍白的祁暮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和这两个人一对比,她的脸显的更黑了。
来不及哭自己擦不掉的黑渍,她擦干眼角的眼泪,帮着许卿卿找药罐子。
祁暮在一旁虚弱的咳嗽,许卿卿焦急的翻着一个又一个箱子,不翻还好,一翻她本来焦虑的心情一下被一种莫名奇妙的情绪替代。
兔子花灯,好几只她雕刻的木簪,甚至有好些个是她没做好随手扔掉的。
许卿卿看着手中刻着祁字的木簪有些发愣,祁暮用手帕捂着唇,洁白的手帕瞬间被血染成黑红。
“卿卿……怎么了?”
许卿卿干笑几声,快速将簪子藏了起来,赵燕婉看了她一眼,小声嘟囔一句,“中原人真怪,兔子灯和一堆木簪子还要放箱子里出来带着。”
马车里本来就静,她的这句嘟囔在场的几人全部听的一清二楚。
一瞬间许卿卿的手一抖,藏在怀中的簪子掉落在地,她连忙捡起来胡乱塞进了箱子,祁暮的咳嗽声也诡异的停了下来。
最后是赵燕婉找到了药,心急则乱,许卿卿太着急找了半天硬是找不到一个罐子,把箱子倒空也没找出来什么东西,结果赵燕婉随便一翻就找到了。
看着祁暮吃下了药,许卿卿那颗提起来的心总算放下了,空气里弥漫着药丸苦涩的气息,许卿卿光是闻着气味就感觉这药苦到极致。
但祁暮看起来却毫无波澜,倒了一把又一把的药直接扔进了嘴里,不像是在吃药,反倒是在吃糖丸。
许卿卿又开始有些心疼祁暮,也许是前世的堆积,她欠他的实在太多,如今看着他吃苦,她不止心疼,心里也会泛起一阵阵的苦涩。
若不是疾病缠身,祁暮一定会成为京城少女的恋慕对象,脸色红润,而不是苍白如纸,不需要靠一把又一把的药续命。
他吃的苦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