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提裙追了上去:“云侍郎还请等等,我有话还没说。”
云舒只好停下脚步,回身一揖:“不知公主还有何事?”
乐天脸庞红红,低垂着头,支吾了半晌也没将正事说出来。
反倒是侍女珍珠及时对着一旁的守卫吩咐:“公主此番是特地来找云侍郎有要事相说,外人不必在场,你先退下。”
守卫似有犹豫,回头看看云侍郎,又看看五公主,似在辨别这丫头话中的真假。
须臾,见五公主并未反驳,想来是真有其事,当下不敢耽搁,告了退便要牵着马离开。
云舒叫住他:“马不必牵走。”
守卫顿住脚步,这会儿才是真的有些手足无措。
云侍郎留下马儿不许牵走,定然是打算等会儿还要再接着练习。可他在一旁看着都尚且心惊胆颤,这要是旁边没有人保护着,万一出了事可要怎么办才好?
“云侍郎……”
守卫还欲再争取,乐天却见他半天没走,柳眉微蹙,不满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守卫一惊,两相权衡之下更不敢得罪公主,只好将缰绳交到了云侍郎的手中,随即自己退下。
乐天这才满意,瞧了眼珍珠手臂上挎着的食盒,伸出手去道:“把东西给我,你也到林子外头去等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公主!”珍珠不愿。
此行随公主独自入林寻一个外臣就已经是逾礼了,刚刚支走了一个守卫,这会儿连她都不留下了,倘若有外人进林来瞧见,这孤男寡女的要如何说得清楚?
但乐天已经打定了主意,见侍女不听话,佯装愠怒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公主!”
“给我。”
珍珠万般不情愿,最终还是将食盒递了过去:“奴婢就在林外守着,不会走得太远,公主要是有吩咐,高声唤婢子一声就成。”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去吧。”乐天不耐烦的挥手。
珍珠告了礼后退下,还不忘朝云舒投去不放心的一眼,而后几乎是一步三回头,这才缓慢地出了林子。
眼下遣退了外人,林中此时便只剩了乐天与云舒二人。头顶艳阳正烈,却被浓密的树荫遮挡去了不少,些微热风拂过,吹得她脸庞同火烧云似的。
云舒立于原地静默许久,只觉守卫侍女皆走实在是不妥,想了想,便先行开口:“不知公主找下官有什么吩咐?还请公主明示。”
“没有吩咐,没有吩咐。”乐天慌张地摆摆手,旋即耳畔一红,羞羞怯怯的垂下头,小声嘟囔,“不敢吩咐。”
云舒不曾听清,但环顾四周,四下无人,唯有几声鸟雀扑棱着翅膀越过树梢,惊起一方小小的动静。
乐天局促地站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食盒,小鹿乱撞的心半晌才稳定下来,后知后觉想起来正事。抬眼一看,果然云舒额头有伤,不免急道:“你额头上的伤……”
她情不自禁地迈步上前,本意是看看他额头上的伤势严不严重,熟料云舒竟下意识后退,再躬身一揖,拉远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乐天的手还在半空中举着,见他如此退避,心头不免失落:“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云侍郎这么躲着我做什么?”
云舒姿势不变:“此乃林中偏远之地,四周无人,公主与下官单独站在一处已经是十分不妥,还请公主守礼,勿要与下官走得太近。”
这话中赤/裸/裸的无不是嫌弃之意,乐天沉了脸色,努嘴道:“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听见有人嫌弃我。”
云舒诧异,掀了掀眼皮朝前一看,五公主正抱着食盒站在原地,眼神不知看向何处,脸上已浮现不悦。
他琢磨着自己方才的话,说得已是十分客气,但细细咂摸,倒是还真有嫌弃的一点意思在里头。
于是他直起了身子,再次言道:“五公主误会了,下官不是那个意思。下官的意思是,五公主千金之躯,远离了大帐,不肖一会儿定然会有守卫寻来,届时若看见五公主孤身一人出现在林中,且与下官待在一起,便是清清白白,恐怕也会遭人非议。”
乐天闻言,心里头一丝甜丝丝划过:“所以你刚才的避让,不是嫌弃我,而是在替我考虑?”
“下官不敢。”云舒淡淡道。
乐天转瞬一喜,倒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道:“其实我来找云侍郎,是知道云侍郎额头有伤,心存愧疚,所以带了糕点来向云侍郎赔罪。”
云舒诧异万分,又下意识抬手抚上额头上的伤口,轻轻一碰便有微痛传来。
不过他很奇怪,从他受伤到至今不过才一个晚上的时间,除了昨夜被世安郡主与秦侍郎碰巧撞见知道他被石子砸了额头,此事他并没有向外人提起一句,所以五公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况且她还有备而来,像是早就知道他额头有伤一事,便是与世安郡主交好,此事由世安郡主告诉她,可这“愧疚”二字从何而来?“赔罪”又从何处说起?
云舒思绪百转而不得解:“下官……不是很懂五公主的意思。”
乐天讪讪一笑:“说来怪我,昨夜经过河边时,我因没有找到幼僖而有些生气,所以气愤之余朝河里扔石头。可是这天实在是太晚了,我没瞧清方向,手里的石子脱了手,所以……所以……”
云舒眉梢一扬,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昨夜用石子砸伤他的人竟然是……
胸腔中压抑着的什么在蠢蠢欲动,云舒定睛看着似是一脸愧疚的五公主,想了想,最终只是化成一声叹息,没有追究。
在入林时乐天就已经想好了,倘若对方是个和气的,她有错在先自然也客客气气,但若对方是个不依不饶的,她堂堂大昭五公主,自然也不能输了气势去。
可偏偏现实与预料总是相差万里。
她竟从未想过,对方会是一个仪表堂堂,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别说是不依不饶了,就是告到父皇那里去,她也是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