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茬,秦陆白就是一脸的无奈:“还能怎么说?自然是矢口否认这是纪珩的笔迹,说是有人伪造,想要在江城出现灾情之后雪上加霜。再不然,就是什么半路冒出来的山贼劫杀了朝廷官员,担心被问责,所以才编造了这么一出谎言来,想要祸水东引。”
幼僖听后只觉得可笑之极:“他不去说书,还真是浪费了这样的好口才。”
秦陆白轻轻扯了扯嘴角:“借口就算是再离谱又能怎么样,他想要撇清自己,多的是理由。只要我们找不到证据,这些离谱的理由就能够成为他掩饰的最好借口。”
幼僖气呼呼地坐到梨木圆杌子上,气得重重一拍桌子:“怎么会有这么颠倒是非黑白的人,他说的一切跟事实完全不相符。”
秦陆白走过去,欲言又止,目光不经意间往内室瞟去。
好一会也没有听到回应,幼僖纳闷抬头,才顺着秦陆白的目光往内室的方向瞥去,瞬间了然:“纪灵芝不在,刚刚出门了。”
秦陆白复又才走近两步,微微弯下腰,刻意压低了三分声音:“谭仁贵固然是在撒谎,但纪灵芝的话也未必可信。”
幼僖倏然抬头:“你到现在都还在怀疑她?”
秦陆白面容清俊,唇角噙着似有似无的弧度:“今天我去纪家看过,那里的确已经被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看起来,跟纪灵芝说的话倒也对得上。但我始终觉得她有问题,她身上还有许多的秘密没有解开,在彻底挖出真相之前,我是不会信任她的。”
也许是来自官员的敏锐,秦陆白在怀疑什么的同时,也会保留三分。
虽然纪灵芝今天说了那么些话,看上去像是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零碎的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妥,但掺和在一起,未必就真的无懈可击,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关于这事,幼僖并没有跟他争辩,因为在她这里,她也并没有完全信任纪灵芝。
“如果你觉得纪灵芝有问题,就不要把她留在身边了,这样不知底细的人日夜都跟你待在一起,我也不安心。”秦陆白还是没忍得住把这句话说出来。
幼僖将游离的思绪拽回,目光清澈:“可是谭仁贵见过她,要是她不跟我待在一起,很有可能我们就要失去这个人证了。而且你也别担心,北跨院不是还有表哥的人守着吗,要是纪灵芝有什么举动,就算我制服不了她,但凡我大叫一声,门外的侍卫就会在第一时间冲进来。”
见秦陆白还有顾虑,幼僖继续劝说:“如果你是担心谭仁贵发现了纪灵芝的身份,想要杀人灭口的话,那谭仁贵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会敢在驿馆里面动手。何况还有三位殿下在,谭仁贵即便着急的想要抹掉犯罪的痕迹,也总会顾忌什么。”
幼僖微微一笑:“所以你放心,至少现在,驿馆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陆白就知道她会有这番说辞,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坚持:“那你平时注意一点,不要太过掉以轻心。到了这里之后,我就不能时时刻刻地守在你的身边,所以凡事也不要太过逞强,这里毕竟不是上京。”
幼僖乖巧点头:“放心吧,我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忍耐。”
外头天色已经黑了,不比在家里,驿馆内外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秦陆白也不好在这里继续多待,以免风声传出去,对幼僖的名声不好。
再叮嘱了几句,秦陆白动身离开,刚拉开房门,门外却不知何时站了一人。他定睛瞧清楚了面前之人的样貌,脸色顿时一沉。
纪灵芝却像是被抓住了小辫子一样,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解释什么。
秦陆白并不理会她,绕过她径自往前边去了。
就在纪灵芝稍稍松了一口气时,原本应该已经走远的秦陆白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叫住她:“不管你还藏了什么小心思,既然到了江城,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由你牵着鼻子走了。想要活命,就安分一点。”
纪灵芝陡然间如坠冰窖,身子隐隐颤抖着,咬着唇瓣,任由冷风无情的肆虐在脸上。好半晌她才回过神,转身进屋,再若无其事地将门合上。
“你回来了。”幼僖站在桌旁,看着进屋的纪灵芝。
纪灵芝低低应了一声。
“把外室的灯熄了,我要睡了。”将话撂下,幼僖转身进了内室。
纪灵芝便走过去将外室的蜡烛都一一吹熄,原本亮堂堂的屋子一下子黑了半边。
进了内室后,幼僖坐在罗床上,指了指一旁的美人榻,对进来的纪灵芝说:“虽然你以我侍女的身份留下来,但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那边有张小榻,你晚上就睡那里吧。”
纪灵芝看了看那张美人榻,抿嘴没有接话。
幼僖娇容浮上不耐:“柜子里应该还有多余的被子,你拿出来盖上,第二天再收回去,别让自己着凉了。”
说完这话,幼僖便脱鞋上榻。
待纪灵芝默默的将被子拿出来铺上后,便将内室里的蜡烛都一一吹熄。
正当要将最后一盏蜡烛也给吹熄时,幼僖忽然出声阻止:“别,留一盏吧,我不喜欢太黑。”
纪灵芝怔了怔,但还是应了:“好。”
幼僖翻了个身,阖上眼,却满眼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掠过,一一呈现。
想到今天纪灵芝的话,她越发的睡不着了,再翻过身,睁着盈盈水眸,隔着朦胧夜色朝贵妃榻的方向睇去。
“纪灵芝。”
她试探性的唤出声,不知对方有没有睡着。
好一会,黑夜里才传来一道轻轻的应答。
幼僖顿时一喜,忍不住出声道:“今天陆白他们在,所以我才没有问你。还是那个问题,那些救你的人,为什么一定执意地要你把我引到江城来?还有,他们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这些问题已经折磨了她许久,眼下四周无人,她想,再不问出来,怕是真的就要错过最关键的时候了。
纪灵芝睁开眼,盯着屋顶怔神,许久之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你撒谎。”幼僖语气中带着隐忍的怒气,“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这些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