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幼僖早早起床梳洗妆扮,待用过早饭后,便乘坐阎府的马车赶去了宫中。
这次是带着目的进宫,于是中途也不耽搁,直奔刑部。
紧赶着到了刑部时,里头的人早已忙得不可开交。人人行色匆匆,见了她也只是深揖一礼,随即又赶着去忙手上的事情。
幼僖倒是不需要谁来招呼,轻车熟路的往秦陆白的值事房去。
推开值事房的门,亮堂堂的屋里一个人也没有,里面的小榻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也不知道是一早起来就去忙公务了,还是昨晚根本就没有回来。
值事房里没找见人,幼僖无奈,只好出门去外头找找。谁知她刚一转身,迎面一道黑影罩下,她猝不及防撞了上去,撞上一个宽厚的胸膛,紧跟着又下意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岂料身子失了平衡,一歪便要朝地面倒下去。
“小心!”
幼僖还来不及惊呼,只觉腰间一紧,有人长臂一揽环住她的腰,悬空的身子堪堪顿住,离地面不过咫尺距离。
狂乱的心跳还没有安定下来,一道力已将她带起,稳稳站好。
“你没事吧?”秦陆白松开搭在她腰间的手,满脸担心。
幼僖摇摇头,随即反应过来:“你这是刚回来?”
秦陆白扬了扬手里的册子,举步进了房中:“仵作说有了新的发现,我便去停尸房候了一晚上,刚拿到的结果。”
他径直走到桌旁坐下,倒了一杯水仰头喝尽,又觉得不过瘾,连连再喝了几杯,干涩的喉咙才润了不少。
幼僖走过去:“仵作新发现什么了?”
秦陆白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桌上的册子,而后自顾自的又喝了杯水。
幼僖也不跟他客气,拿起桌上的册子翻看起来。
上面是一具尸体的验尸结果,男性,约莫二十八九,高七尺,中箭而亡,死约半月前。另一旁的小字则写上了男子的身量尺寸,以及身上其他的零碎伤痕,便是指甲缝里的泥土都一一做了分析,可谓详细非常。
幼僖阅完将册子放下,也就近落座:“我昨天让郑昊带给你的东西,你都看了吗?”
“看了。”秦陆白起身往书案旁走去,弯腰在书案上翻找着什么,最后才在一册兵书里翻出了一张纸笺。
他拿着纸笺走过来,伸手递给了幼僖:“这是我和云舒对照你那本册子分析出来的,最后确定了五个人,但我们一直在这五个人里面犹豫不定。”
幼僖看了眼纸上写的五个人名,疑惑问:“为什么?”
秦陆白叹息:“这五个都是外放的官员,因为不在京中,所以要查他们的具体信息还需要一些时间。”
“有司不是有各朝中官员的记录吗,为什么不去哪里查?”
秦陆白道:“有司是有大致的记录,可是不详细啊。而且这些人都已经外放离京了好几年,要是中途娶妻生子,或是天长日久变了模样,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有司不可能记录得这么详细。”
而且所谓天高皇帝远,外放的官员做了一些什么,上京不可能一五一十的都知道得很详细。
眼下为难得是,那些人死去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加上吊在树下日晒雨淋,无人收殓,早已经腐烂不堪。不过幸运的是没有被乌鸦啄食,起码给留了一个全尸,要不然,这半拉的尸身还要更为难刑部一些。
不过,能缩小范围到这五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再等一段时间,等派出去查消息的人回来,自然就能够确定具体的身份。
幼僖也知道他的愁闷,于是开门见山说了来意:“昨日我没有跟郑昊说,其实前天我从国公府回去的路上,救了一个晕倒在巷口的姑娘。我看见她的时候,她也是浑身泥泞,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像是经过长途跋涉才来到上京一样。”
秦陆白静静听她说着,知道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些救人的小事,当中定然有用意。
幼僖继续说下去:“后来我请了大夫给这位姑娘医治,只说是劳累过度,嘱咐好好休息就行了。我一开始也没有怎么在意,可是第二天我去厢房看这位姑娘的时候,她的反应却很奇怪。”
“哪里奇怪?”秦陆白半开玩笑似的,“难道是从哪家逃出来的丫鬟?”
幼僖盯着他:“谁家的丫鬟逃出来,身上还带着血书的?”
秦陆白不禁皱起了眉头:“什么血书?”
幼僖回忆着那手绢上的内容:“上面只有几句话,江城蒙难,是为人祸,贪官横行,民不聊生,今岁身死,来日真相必昭天下。”
手绢上的血字实在是触目惊心,她虽只是草草看过,但却将上头的话记得一清二楚。
还有灵芝这些天的反应也很奇怪,听去厢房伺候的丫鬟说,她总会深夜的时候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泣,有时候梦魇,嘴里还会一直叫着哥哥,哥哥。
幼僖忽突然想起来,指了指纸笺上的人名:“这五个人里面,有没有谁是在江城任职,还有一个妹妹的?”
秦陆白倏然抬头,神色凝重。
幼僖恍然明白,这反映,定然是有了。
“是谁?”
秦陆白伸出手,修长白净的手指点住一个名字:纪珩。
幼僖道:“你确定是他吗?”
秦陆白却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一个妹妹,但他和云舒曾一同参加过殿试。云舒是一甲第一名,他是三甲,后来按照规矩被外放离京,上任的地方就是江城。”
幼僖努力回忆,可实在是没想起来有关两年前的那次科考。
当时殿试的成绩出来之后,按照一贯规矩,景文帝会在宫中设宴,为表庆贺。当时此宴可许女眷参加,不过却以屏风为界限,虽在同一处天地,但实则并不能怎么见到。
她还记得,当时有不少的女眷都会偷偷的躲在屏风后去窥视,乐天还拉着她去看过来着,但也只是匆匆一瞥,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
秦陆白正色道:“如果那血书上面真的写了‘江城’两个字,又是着湖缎的官员,年纪相仿,应该就是纪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