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山倏然间回头望来,眸中有晶莹浮动,终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眼下该问的已经问了,该答的也尽数答了,秦陆白眼见着从他们的身上再问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便下令让人带三哥。
小吏很快将三哥带上来,不比初时在鬼市见到他时那般的桀骜不羁,此刻的他浑身挂彩,到处可见的刀伤也可谓触目惊心,微扬的眉梢,仍旧带着几分傲气。
秦陆白也不理会,自抓到他后,他并未让人对他施以酷刑,反而让莫大夫尽心尽力的医治,这才从阎王手中将他一条小命给拽了回来。
从李大海和李大山兄弟俩的交代中看来,这三哥或许就是最重要的一个枢纽,即便他并非幕后那一位,但也一定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要能让他开口,必然能知道不少有用的线索。
三哥被押着跪倒在地,动作牵动着胸口上的一处刀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
秦陆白英眉微蹙,手握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三哥抬起头,紧抿着的薄唇微微勾了勾,毫不在意的吐出两个字:“贺朝。”
贺朝?
秦陆白双眉一蹙,想必这就是他的真名了。
先前刑部曾派出许多人去调查三哥的身份,但他背后的人将这个身份瞒得极好,刑部的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一丝一毫有用的线索。
一开始的时候,他和云舒去刑部牢房,倒是有问过一系列的问题,但三哥嘴巴很严,愣是一个有用的字都不曾说过。
原来,他竟叫贺朝!
秦陆白敛神,目光睇向贺朝:“贺朝,本官问你,鬼市的掌权人究竟是不是你?”
“是。”贺朝答得也干脆,不过略一犹疑,很快又改了口,“不过,鬼市虽然表面上是我在做主,但实则我也是听背后的人差遣。一向都是他们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从来没有问过多余的话。”
“也包括让你去争这个掌权人的位置?”
“不错。”
破庙的时候,贺朝与前来暗杀的杀手交锋,结果并没有讨到好,身上多处刀伤。其中一刀砍向他大腿,险些伤了韧带,就这么跪了一小会儿,已经开始支持不住,索性歪坐在地。
秦陆白也由着他:“说下去。”
贺朝道:“之前在破庙里暗杀我的那些人,其实我和他们一样,都是打小被买来,养在一处地方秘密训练成杀手。五年前,我被从中挑选出来,上头给我的命令是,让我拿下鬼市掌权人的位置,并且一直坐着,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话说得多了,胸口上的伤又开始疼了起来,贺朝小心翼翼的缓了两口气,才继续说下去:“我在那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五年,来挑战我,想要反我的人不少,但我都把他们杀了,来一个,我杀一个,而且绝不手软。渐渐的,也就没有几个人敢来了。”
或许是想到自己当初那些狠厉的手段,贺朝由不得一笑。
秦陆白脸色铁青:“那他们为什么要叫你‘三哥’?”
“贺朝是我从小的名字,但在被人买走训练成杀手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摒弃了自己原先的名字,只用代号来区别。我行三,手段狠,心也狠,不服我的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们后来都叫我‘三哥’。”
说到这一段时,贺朝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说着,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秦陆白大概也能想到,这种自小就被人买走训练成杀手的孩子,从来讲究的都是物竞天择,能者生存。不强,不狠,不毒,别说敌人不会放过他们,恐怕,那些将他们买来的人也不会容着他们长大。
毕竟,这种地方从来都不养闲人。
虽是可怜他的遭遇,但站在律法前,错了就是错了。
秦陆白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贺朝想了想:“鬼市其实一开始并不是掌握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而是在一些山匪的手上。我记得,一开始我去夺掌权人位置的时候,杀的那个人就是山匪。一开始他还威胁我,说他背后有什么人撑腰,那我也不是吓大的,他非要威胁我,我忍不下去,一刀就割断了他的脖子,提着他的脑袋坐到了掌权人的位置上。”
秦陆白眉头微蹙,却敏锐发现一点:“背后是什么人?”说话间,又不经意的向李大海望去。
果然见得李大海也是精神一凛,倏然朝着贺朝睇来目光,情绪已经微微起了不一样的变化。
贺朝并无所察,极认真的在回想。但时间实在是有些久远,且也不是他干预的事情,回忆起来甚是有些艰难。
“好像叫,叫白什么山。”
“白常山。”李大海咬牙切齿的替他将话补全。
贺朝一个激灵:“对,就是这个名字。”
李大海再也按捺不住,一个暴起便要朝着贺朝扑过去。多亏身旁有小吏看着,就是为防他再做出类似突然的举动,故而在他有所动作时已将他制住。
“摁住他。”秦陆白冷声吩咐。
小吏齐声应:“是。”手下不禁更加用力。
贺朝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过头,冷眼将李大海上下一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怎么,跟白常山的山匪有仇?”
这话便颇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
李大海双目赤红,挣扎着就要扑过去,被小吏摁倒在地后,也只是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两眼始终带着恨意盯着贺朝。
贺朝略一想,忽扬长音调“哦”了一声,似反应过来一般:“我知道,听说你父母都死了,看样子,就是死在白常山那些山匪的手上了吧。”说着还不忘扬起嘲讽一笑。
“你说什么?你再敢说一次!”李大海奋力挣扎,可他双臂被捉住,膝弯也被俩膝盖狠狠压住,四肢极力挣扎奈何也无用,脸被迫着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却压不住内心的汹涌滔天的怒火。
贺朝冷眼看着被桎梏住不得动弹的李大海,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可笑。
正当时,只感觉衣摆似被人扯了扯,贺朝扭过头,入眼便是李大山满脸泪痕血污遍布的脸,眼中的嘲讽才陡然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