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瑞阳赶到之时,郡主府专为书院备着的大夫,已为受伤的小娘子包扎好了,因是额角受了些伤,她整个脑袋都被包成了粽子,看着很是可怜。
“大夫,这伤可还要紧,可有何要注意的?”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这几日切莫沾水,就是怕她撞着伤了脑袋,还是卧床休息几日为好,以防万一。”
谁知小娘子却挣扎着想要起身,口中道:“我没事,不必一直躺着,还…还要做功课呢!”但并未如她所愿,大夫很是肃然地将她按在床榻上,仔细讲了利害,再三叮嘱确认有人照料她之后才背了医箱离去。
瑞阳走近看,发现这个小娘子生得十分瘦弱,肤色瞧着便知是太阳苦晒后的,缠了一脑袋止血的布后,眼睛显得愈发大了。她十分怜惜地帮忙将被子掖好,不慎碰到小娘子的胳膊,骨头硌得人都疼。“你叫什么名字啊?“她笑着问道。
“我,我叫小妹。”怯生生的答案却教人有些疑惑,“小妹?”这也是名字吗?
“我姓牛,大家都叫我小妹,所以我的名字就是牛小妹。”似是曾碰到过同样的疑问,小妹这次的答案倒是顺畅很多,但却让郡主心里一软:
那个屡次闹事的学子,就是小妹的兄长,叫做牛聪。虽说也并非多高雅的名字,但也能看出父母对他寄予的厚望,而小妹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阿紫在一旁道:“这大半个月来小妹表现得可好了,不仅是孩子们里官话学得最快的一个,能时不时帮着先生翻译了,而且每天的功课都是头一个交的,几个先生都跟我夸她呢!”语气里满满都是称赞。
“小妹真是厉害,日后定能考中秀才,举人、进士也指不定呢!”瑞阳也顺势夸奖她,教小娘子羞地埋在了被子里。为了不打扰她休息,几人便从屋里退了出来,心思都有些沉,她愈乖巧懂事,愈教人心疼得紧。
“牛聪呢,上回的事情是阿紫你处置的,仔细讲讲怎么回事,我再亲自问问他今日的事。”面沉如水的郡主大着步子往书院另一头去了,边走边听着侍女的话:
牛家村的田地都是郡主的封地,从前邻乡闹了灾,有不少人逃到牛家村落了脚,靠赁田地耕种为生,互相通婚之下如今都是她名下的佃户。
但村里还是分了两派,一派自是牛家村本姓人,以牛聪爹为首,因他上过战场打过仗,一般人轻易不敢惹他;而另一派便是外乡人的后代,较为分散,总受欺负,但渐渐地他们也不愿再如此,纷争自启。
此事到了清涟书院也没能止住,进书院的头一天,牛聪就仗着自家爹在村里的威势,想要给同村的刘奔好看,好在书院里也立起威信。然刘奔往日里已经受够了欺辱,便鼓起勇气揍了回去。就在二人你一拳、我一脚打斗不休之时,被阿紫拦了下来,并按照规矩各自罚了。
“听上去倒不是个善茬啊,他怎么会进名册当中,可是牛家村的管事收了好处,动了手脚?”瑞阳让阿赤再去细查,务必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到了牛聪住的寝房,其余几个同屋的学子都在上课,唯有他被拘在此处怕他再伤人。郡主上下扫视了一番,他与小妹生得全然不似,膀大腰圆的身子瞧着便力气颇大。“不是一家的孩子吗,怎么差得这么多?”略带些疑惑地喃喃道。
“郡主,牛聪和小妹是龙凤胎,今年都十二了。”阿赤在她耳边提醒道。
“什么?”瑞阳不可置信地惊道,又一次确认后才犹豫地相信了这个事实。实在是二人反差太大,一个瘦骨嶙峋,一个健壮如牛,小妹瞧着比他足足得小上三四岁,谁能想着竟是龙凤双胎!
牛聪虽有些心虚,但在家被惯坏了性子,不知天高地厚得很,见着郡主也并不慌,只是好生坐在床榻上,也不打算行礼或招呼。
“牛聪,我是瑞阳郡主袁佑,也是我办了这书院,听闻你前些日子和刘奔打了一架,已经被阿紫姑姑罚过了?”虽说阿紫只比一些学子大上几岁,但为了听着更有气势些,都让学子们唤她姑姑。
“罚都罚了,不就过去了嘛,我男子汉顶天立地,挨过罚了,罚站一个时辰半点没少!还提这事干嘛?”但他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还将头偏到一边,满脸不愿再听她说话的神情。
“嘿你这孩子……”阿紫压不住脾气就想上去再教训教训他,但被瑞阳抬手拦下了,“那咱们说说今日之事,你为何要对小妹出手,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伤了额角多严重你可知晓!留不留疤倒是其次,要是伤了脑袋怎么办,你可曾想过?十多岁的人了做事竟没有半点轻重嘛!”她边训斥边站起身,每说一句就走近一步。
“我…我没想伤她,就是她太烦人了,不想听她唠叨,随手一推罢了,谁知道她这般没用……对,都怪她太没用!”牛聪似找到了合理的借口,猛地站起身冲着对面几人怒吼,想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甚至还想拉瑞阳的衣服。
此话此举将阿紫彻底激怒,她上来便是连着几招,接连击中他四肢的穴位,酸麻痒涨的疼痛感瞬间让他跪在地上。但他仍不服气,想凭着一股子力气制服敌人,却没料到看着清瘦的娘子竟有这般大的力量,自己丝毫都动弹不得。
“明明是你连着几日不交功课,先生让小妹盯着你做功课,你竟敢对她动手?我以为上次罚过你,你就会长点记性,如今看来你还是半点都没悔改!”
“你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就让我爹来教训你!他可是在文城打过仗的英雄,你敢动我!”牛聪恶狠狠地威胁道,在他心里他爹便是世上武艺最高强的人,生平所见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文城军何时出了这等败类,呵,阿赤,让人把他爹娘找来,带他回去,他被书院除名了。”瑞阳冷冷地下了最后的决定。
一个多时辰后,牛聪的爹娘急匆匆地赶到了书院,他们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还是有些脑子的,明白肯定是自家混账儿子在书院里又犯浑了,想来求情看看能否饶过他这一回。
但当他们看瞧被用麻绳绑着的儿子后,顿时心疼过了头,情绪压过了理智,怒道:“怎么书院还体罚学子,将我们好好一个儿郎绑成这样!”说着连忙上前来将人接了过去,然后把绳子给解了,看见手腕上的红痕,更是大呼小叫了好一番。
“我说这位大娘,若非把你家小子给绑了,他敢对郡主动手!这可是圣上亲封的瑞阳郡主,安平府里谁人见了不客客气气的。倒是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自己掂量掂量轻重,是要绑他一时,还是要他在牢里蹲一世!”阿紫没好气地反驳了一通,直到对面脸色忽变才停。
牛聪娘心中直打鼓,没料到这冤家竟这般大胆,气得连锤了他好几下,“谁给你的胆子敢动郡主,你不要命了,我们全家还要呢!”
“我没打郡主,不过她一直唠叨我受不了,想让她离远点而已,我还没碰到她就被阿紫姑姑给截住了,还把我揍了一顿。”牛聪揉着手腕和酸疼的胳膊,觉着自己颇为委屈地解释道。
想为他求情的牛聪娘连忙把他嘴给捂住,按着他给郡主行了个大礼,自己在一旁恳求道:“都是我们牛聪的不是,还望郡主开恩,莫要把他送回去,他一定改,一定改!”
见了这等场面的瑞阳心中唯剩下不喜,很是不耐地道:“我们派去的人不是说了他把小妹打伤了,额角破了个洞,血止了好久才止住,现在都还起不了身。”
“你们来了半晌,怎么没有一个人问问她是否还好,光顾着在此处给这小子撇清关系。我告诉你,这不是他头一回打架斗殴了,来的头一天就和同村的学子打了一架,这几日连功课都不做。我此处是书院,是给学子求学的地方,不是来给你们管教孩子的!”
“这不是…这不是在郡主府上,郡主自不会让小妹出事的,我们这是一千个、一万个相信郡主啊!”牛聪娘眼睛转了转,想出了句恭维的话。
但瑞阳自不会吃她这一套,“不用多言了,我们清涟书院供不下牛聪这尊大佛,你们把人带走吧,这些时日的花费也不会找你们要,日后莫再纠缠就是了。”言罢就转身想要离去了。
牛聪娘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一直没有出声的牛聪爹给拉住了,“还不够给我丢人的,废什么话,收拾收拾东西把两个孩子带回去!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听到此话,瑞阳的脚步顿住了,道:“牛聪被书院除名了,小妹可不一样,她勤奋好学、聪慧上进,更何况现在她正伤着,不可下床,你们把牛聪带走就是了。”
“这可不行!我们送小妹来就是为了让她照顾聪儿的,她阿兄都回去了,她还留在书院作甚,自然也得回家,不然谁操持家务,我和他爹要忙着下田。”似是抓住机会,牛聪娘扯着嗓子道,那架势非逼着郡主再将牛聪收入书院,否则就要带走小妹。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写最后一卷,卡得我头都秃了555555,顺便问问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