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宴设在正午,但与会的宾客们都早早到了董府,瑞阳与姨母也不例外,不过巳时初就已经在董府门外候着了。
本来说好一起赴宴,然秦源前一天传消息来,说要帮着堂弟准备定亲事宜,就不与她同行了,恰巧姨母代表吴家收了帖子,二人才同乘马车到了此处。
虽然已经提早一个多时辰出发,但到的时候,董府门外的马车都已经排到了两条街外了。她也很是惊奇地问道:“从前在江南的时候从未听过董家的名声,今日定亲宴竟能有这么多宾客?”
为了解她疑惑,姨母笑着答道:“你都在京城十余年了,江南的格局早就变了。从前战乱年代,世人皆以武为尊,连咱们江南都不例外,可太平日子过久了,自然还是会回到原先的世道。”
“不提皇家宗亲,现下在杭州府里最有脸面的,便是大儒与豪商。董家可是出了位白鹿书院的院首,董娘子又是杭州府里出了名的才女,今日是她的定亲宴,自然会格外热闹些。”
说了会功夫的话,这马车才悠悠地到了董府的正门口,瑞阳扶着姨母下了车。这府邸设计得属实是精巧绝伦,无论从哪个门进,到宴客的院子都是正正好一样的步数。水石相映,林木成群,可惜现在是冬日,否则在春日此处定是百花争奇斗艳。
“这不是吴夫人嘛,今日来得这般早!”一位穿着典雅的夫人,很是熟稔地来找姨母打招呼,走近了才瞧见她,不太确定她的身份,便问道:“这位娘子看着有些眼生,不知二位是?”
姨母拉过她的手,轻拍了拍以示亲密,解释道:“这是我长姐之女,闺名佑娘,刚从京城回来。恰巧碰上了今日的定亲宴,便由我带来见见各位长辈。”然后侧过身道:“这位便是董娘子的母亲,容夫人。”
与秦恒定亲前,董院首和容夫人也着人打听过他的往事,自是知晓他曾对瑞阳郡主“一往情深”,但看在他家世、学识都无可挑剔,现在瞧着对自家女儿颇为上心的样子,才答应了这门亲事。
况且郡主长居京城又成了亲,若是她真对秦恒有意,也不会嫁与旁人,所以夫妇二人也并未太在意此事。然就在这几日听闻瑞阳与探花郎成亲不到一年便和离,还离了京城,这让他们心中略微有些担忧。
刚从京城回来、吴夫人的外甥女,眼前娘子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没想到今日在定亲宴上竟能见到她来参加,莫非是……容夫人略带些讶异地道:“见过郡主,今日郡主竟来府上参加小女的定亲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我这就让小女出来给郡主见礼。”
虽说她确实想见董娘子,但此事不急,还待日后安平略修缮些再说,今日正是董府的大日子,哪能让她打搅了。“容夫人说哪里话,瑞阳不过是晚辈,今日也只是贵府宾客之一,不必麻烦董娘子了。听闻董娘子喜好古琴,便托人寻了燕北的古琴谱,好做今日定亲宴贺礼,还望她能喜欢!”
略客套了会后三人才散,姨母听闻她送了古琴谱,问道:“这不是行止从京城得的谱子吗,怎么让你来送了?”
“多亏了李公子,我从京城出发之时并不知秦公子与董娘子要定亲了,所以身上并无合适的东西可送。这不是阿凝身子重了不好外出,他也就日日在家里陪着她,来不了这定亲宴,就便宜我了。”她将前两日之事细细道来。
此时有姨母好友唤她,瑞阳假托更衣从此处开溜,若再不走便得一直被姨母拉着见各路长辈,实在太过无趣。
还没等她逛完董家园林,肩膀一侧就教人拍了拍,让她好生吓了一跳,“我的个天爷,谁啊!”转过身来就看到是号称要帮忙宴客的秦源,“你不是说要和秦恒一起宴客吗,怎得到园子来了?”
“他那些个好友都是些书生,把好好的定亲宴都弄成清谈会了,我听着只觉得乏味就先行一步了。刚往外走了几步,就瞧见你一个人满院子乱晃,不是说和吴家姨母一道来的吗,怎么只你一人?”他左右看了看,似是在寻人。
“别看了,姨母和要好的夫人们一道说话去了,我要是跟着她们怕是又得挨说,毕竟在旁人看来我不是刚和离吗?”瑞阳想到那个场景就浑身难受,不过她还有旁的事要问眼前人,“正巧遇见你,我想问问去先头走的那支队伍怎么去海军营?”
秦源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但也老实答了:“自然是往南走啊。”
这回答让瑞阳十分无奈,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长叹了口气,补充道:“我问的是是走安平西边的那条官道,还是直穿过安平府的那条路。”
“我知晓你究竟想问什么了,在指定路线的时候,我也问过常走这条线的士官,为何不直接从安平过,这样能比从安平西边绕路少走百来里路。士官说是这条穿过安平的官道,在战乱年间被损毁得很厉害,安平府又一向财政吃紧,没有多余的钱能拿来修路,所以这条官道现下少有人走。”
瑞阳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少有人走,那就是还有人会走这条路?那究竟是损毁到了什么程度,能让官府平白放着这么多年都不去修缮。”
这问题问得有些细了,本身就打算走西边官道的秦源自然不清楚旁的情况,他只好将自己知道的尽量答道:“本身浙江多山,官道都是依着山路修的。听士官说这条路不平整坑坑洼洼的,这倒是其次,主要是有不少地方被落石砸毁了,最窄的地方可能只能勉强过辆马车,像咱们军队里的运粮车是万万过不去的。”
既然运粮车走不了这条道,那么商队装货的车应当也过不了。西边官道通向福州府,虽然绕了安平府的地界一大圈,但那一侧皆是山麓少有人住,若想往安平府的城镇里运送货物,还得改道山间小路。既是山间小路,自然没有寻常官道行路方便,若是碰上山贼那更是麻烦。难怪安平少有商贾入驻,连运输货物都这般困难!
“咱们去安平府的时候还是兵分两路吧,你带着将士们和我的家当走西边官道,我带着几个人走安平官道,我得好好看看这路究竟成了什么样子,好能算算需要多少银两才能将其修好。”瑞阳思索了一番,还是觉着不能道听途说,得自己亲眼看看。
秦源自然不能答应她的提议,他本就接了圣上的命令要护好她的周全,怎能放她独自上路。“你把家当都留给我了,你这几日路上吃喝嚼用如何解决?再说你孤身上路教我如何能放心得下,若你真想走这一遭,你我带上身边亲随骑马赶路,安平官道晚上行路不方便,也只需不到两日的功夫就能到。”
听了他的话,她觉得也不失是个好法子,点头应下了。“那你大约还需在杭州府留几日?秦恒这可还有什么事需你帮忙?”
“恒儿都定亲了你还拿他当孩子看待,他哪里还是那个整日里寻我的小郎君!我随时都可动身,只是年关将近,你为何不留在杭州府好好陪陪外祖和亲眷们,这般着急上路?”说起秦恒,秦源嘴上说着要将他看作大人,但嘴角的笑意无不透露着他真实的想法。
其实瑞阳何尝不想在杭州府多留些时日,但她知晓自己身边定有圣上的眼线时刻盯着,自己若未按照他的意思老老实实呆在安平府,也不知会不会惹来圣怒,毕竟她挑破了皇家与世家之间的窗户纸,让曾经只是限于互相试探的斗争摆到了明面上来。
此事已经够让圣上烦她了,而且是但凡碰见世家下黑手之时,就会更看她不顺眼,还是依照他所言本本分分地处事,才不会给自己和身边人带来祸端。
“不了,还是先去安平吧,我得看看之前自己失察闯下的祸,是否弥补完全了。”瑞阳朝着他灿然一笑,但笑意并未达眼底。
“这不是元娘子吗,真是太巧了,竟能真在定亲宴上碰见你!”就在此时,宁娘子从屋内走了出来碰见了二人,很是惊喜地来见礼,但轮到秦源之时,她不知他的身份,只好开口问道:“上次在客栈见过公子,匆忙之下未曾问过公子名讳,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他也同她见了礼,和煦地答道:“在下秦源,是今日定亲宴上秦公子的堂兄,见过宁娘子。”
秦源,凌羽卫副使——秦源!宁娘子惊得呆在原地,她未曾想过自己真能见过这传闻中的人物,旁人都说他面若潘安但杀人如麻,前些日子匆匆碰面不提,今日一见他衣着素朴,像个文弱书生,哪里像是旁人口中手段毒辣的样子。
等等,既然他是秦源,那他身旁这位“元”娘子岂非......她带着些试探地问道:“敢问‘元’娘子姓的是元宝的元,还是......”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瑞阳就要开始在安平搞基建了!!
新文预收,秦源与脱线直球的西域女王娜亚之间的故事,欢迎大家收藏!!!这本写完以后会开那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