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他们甚至想将我幼弟过继给柳氏家族一位无子嗣的叔伯,再将这最后柳府都收入囊中。所幸有徐大人和几位父亲的学生拦在门口,高喊这是圣上御赐给父亲的官邸,柳氏家族无官无爵岂可强抢,引来京兆府的大人,才保下了我与幼弟的这一栖身之所。”
徐沐忆起数年前的那一幕,素日不爱出风头的他为拦住贪婪似痴的柳家人,站在门口朗声道:“我乃今科解元徐沐,你们谁敢动我!这府邸是当今圣上当年御赐给恩师柳侍读的,你们想夺人家产,也太过无耻。”
却被前头的柳家人一声“呸”,“柳如山死都死了,这家产自然是归我们柳家,你算个什么东西……”几经争执,互斥痛骂,最后还是争吵引来京兆府的人,由京兆府出面判定柳府归柳如山的子女所有,柳氏族人不得骚扰才安定下来。
“我明白这柳氏无耻至极、贪慕富贵,那为何说他们杀害你父亲,以及他们为何绑你与你弟弟呢?”听完柳娘子的话,再加之自己提前调查的部分,瑞阳心里已是信了五六分,但仍需实证。
“他们在我赶回来之前,就将我父亲的遗体焚烧,全然不顾停灵七日的惯例。虽已无法让仵作验尸来确定是否中毒,但我父亲在察觉自己中毒后,就将前因后果记录下来,藏在他往日爱用的紫狼毫中。若非我熟悉此笔的重量,也难以察觉。”言罢,柳娘子抽出笔管中的纸,双手递给郡主,请她一阅。
越看,她的脸色愈发凝重,迅速浏览过后,瑞阳将纸递回给柳娘子,思虑再三,道:“此事确实不能声张,一来你父亲也是猜测并无实据,这最多证明柳氏有害你父亲的动机,并不能说明下毒的就是柳氏;二来今日我来此处与你们会面,是私下来的,我若想为你调查,也得先走个明面上的过场。”
柳娘子听完明白郡主是答应帮她,感动万分,再次跪下向她行礼:“郡主大恩,汝娘此生无以报答,若能得郡主相助,此后愿为郡主随意调遣。”随即又准备磕头,被拦了下来,“不要再这么多礼了,现在还是商量一下接下去该怎么办。”
三人你商我量小半时辰,终于商定。
翌日,郡主府。
阿碧自门房处快步走向书房,向瑞阳通报消息:“郡主,徐探花给您下了帖子,约您明日午时于附近新开的酒楼碰面,说那都是江南来的厨子,味道正宗,郡主您一定喜欢。”
听后,她继续摆弄手里的机关,“知道了,应下吧,我明日会去的。”
今日是七月初一,因临近乞巧节,路上的商贩与行人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瑞阳按照约定在午时差半刻之时抵达酒楼,被小二引入包厢时,徐沐和柳娘子已经端坐在桌侧,二人身体僵硬、神色也万分凝重,满脸写着紧张万分。虽前几日刚见过,但在他人眼里,这是三人首次碰面,免不得一番介绍寒暄。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其乐融融,好不自在。这是大家商量时的妥帖样子,实际上几人都时埋头吃饭,偶尔发出几声干笑,为后续要演的戏紧张万分。
不多时,饭吃得差不多了,戏也该在戏台上开唱了。
“不知今日,二位请我前来有何贵干?”瑞阳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徐沐拱手行礼,道:“实在是郡主盛情,在下愧不敢当,这些时日的吃食,在下与同僚都享足口福,特地请郡主尝尝这新开的江南酒楼,也别有一番滋味。”
听完她有意装作抬高声调,摆出一副十足不满的样子,“既要答谢本郡主,那你徐探花自己来便可,怎还带上了这位娘子?虽说娘子生得叫人喜欢,但本郡主的意思——徐探花不会看不出来吧。”
听到这,柳娘子赶紧跪下行礼,“郡主莫怪,实在是民女拜托徐大人来为我牵个线的。民女家父是永嘉初年的榜眼柳如山,于三年前离世……但近日民女在整理家父遗物时,却意外发现父亲离世前,藏于书房的密信。”
“信上的内容事关重大,家父在信上再三嘱托一定要将信交给可以处理此事之人。民女愚笨,并不识得几个人,这才拜托徐大人给您下的帖子,还请郡主宽恕则个。”说完再行大礼。
瑞阳见傻站着的徐沐,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将人扶起来,才继续演了下去:“哦?事关重大?拿来我看看。”
于是她又看了一遍早已烂熟于心的密信,一边装作讶异的样子大呼小叫。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好戏,直过了半个时辰才落幕,而终于走完过场的瑞阳拿着毛笔直奔皇宫,求见皇后。
皇后是秦家长女,武艺天分极高,自小就在军队里长大,随着皇帝西征东战的时候,都是亲自上阵的一员大将。到如今年近五十,还时常出外打猎过过手瘾。
因此今日瑞阳郡主求见皇后之时,人正在西郊打猎,还碰上了点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为尽快解决柳如山之事,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求见圣上,倒不为别的,只是每次见圣上他都得念叨她好半天,教人难挨。
“瑞阳参见圣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养心殿门前等了良久才让进门的小郡主已是有气无力,但也不忘礼数,行礼、请安都万分恭敬。
正埋头批奏折的圣上听到她的请安,赶忙落了笔,道:“是佑儿啊,今日来找朕是有何要事?若是赐婚这事,就不用提了,朕的心意不会改。”
知圣上时间宝贵,留给自己的时间不会很多,于是她长话短说:“皇伯父,瑞阳前来并非为了赐婚一事,而是事关永嘉初年的榜眼柳如山之死,”
见圣上一副疑惑的模样,几欲开口,瑞阳加快了语速,“还烦请皇伯父先听我说完。柳如山,柳先生于三年前去世,其子女当时均在外祖家,由并不熟稔的连宗柳氏为其打理身后事。但却在丧事时不慎起火,将柳先生的遗体焚烧殆尽,且其子女也在归京路上,被疑似柳氏的人所绑,后幸得御林军所救。”
“柳娘子一直怀疑柳先生之死没这么简单,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好作罢。但她近日在柳先生素日用的毛笔中,发现了他生前密信,事关重大,辗转许久才找到我,希望能帮上忙,也能揭开柳先生真正的死因。”
“把密信呈上来给我瞧瞧。”圣上的语调凝重了起来,打开密信,快速浏览了起来:
信中柳如山先是提到自己近日不对劲的症状,如嗜睡、手脚浮肿、甚至吐了颜色发黑的血,请大夫看过后说是中毒颇深、回天乏术,就几日的性命了,因此写下这封信。
剩下的是柳氏家族这十几年的疑点,一是柳氏与江南柳家早已分宗,但知江南柳家跟随袁家北迁至京城后,突然示好并积极要求连宗,好能经常往来;二是柳氏家族并无经商之才,不善经营田庄铺子,但柳氏族人却出手越发阔绰;三是有多个小姑娘在柳氏家族附近失踪,但因大多发生在建朝之前与建朝初年,兵荒马乱,已无太多线索可寻。”
“四是柳氏族长无官无爵无才名,柳如山却在其府邸撞见不止一回有勋贵隐秘出入;最后一点柳如山猜测自己就是被柳氏的人下的毒,他首次在柳氏府邸隐约瞧见一位权贵但并未认出是谁,也无人发现他已看见,但他在数日前在柳氏府邸正面撞见了国子监祭酒梁大人,两个人还客套了几句,此次在柳氏府邸用饭后,此后他再未出门。
最后柳如山猜测柳氏可能与前朝至今未寻见的末帝幼子旻王有关,因该子有一臭名昭著、令人发指之好,那便是柔弱可人的未及笄女子,而在柳氏府邸那一带消失的那些姑娘,皆是如此。
连瑞阳都能看出不对劲,更何况是当今圣上。“此事你并未告知其他人吧?”他眼神锐利地盯着眼前人,事关前朝余孽,他不得不慎。
“请皇伯父放心,瑞阳拿到密信就直奔皇宫而来,并未假手于人,也只有席间的柳娘子、徐探花与我知晓此事,我绝不会外传。此事涉及柳娘子之父,徐探花恩师,想必这两位也知晓轻重。”
圣上只是点点头,也并未给她一个答复,只是让她退下。尽管不甘心就此,她也只好先行退下。
将这密信又看了一遍后,圣上唤来秦副使,道:“秦源,去查一下此事,朕倒要看看这小小的柳家是怎么做到连一介书生都看出如此端倪,都无人敢查的,快。”
秦源上前,应喏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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