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桥温今日一进课室,发现他旁边的座位的人换成了他讨厌的许柏言,而不是素日里与他“志同道合”的周其琛。
看到坐在桌前认真念书的许柏言,许桥温从鼻腔“哼”了一声,恶声恶气道:“喂,这是周其琛的书桌,你凭什么坐这里?”
课室的学童们见怪不怪,许桥温欺负许柏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平日里只有何晦明会劝说几句,其他人各自明哲保身。
此时何晦明还没有到,竟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许柏言说话。
许柏言听到许桥温质问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地笑笑,抬头解释道:“温堂叔,是夫子让我坐在这里的。”
看着就是一副好欺负的老实人模样,只书桌下紧攥着的双拳显露了几分真实情绪。
他并不是完全不在意的。
一个五岁孩童,又怎能真的全然不在乎他人这般明显的恶意,即使对方只是一个三岁小孩。但那明晃晃的态度就是在表明他对自己的厌恶。
更何况,其他同窗也是如此,因为许桥温的身份对于他被欺负视而不见。
许桥温见状撇撇嘴,真没劲。
他踹了一脚许柏言的书桌,成功看到他桌上那本已经泛黄破旧的不成样子的《千字文》掉在了地上,这才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满意地坐到自己的凳子上。
飘在空中的青年看到这一幕心中怒火上涨。
这许桥温怎么回事!欺负人就欺负人,将书搞地上算怎么个事?对待书本这么不尊重,就应该让他体会一下没书可读的滋味!
不对,这怎么感觉在骂自己?
啊啊啊,这小破孩为什么和他一个名字?
顶着他的名字不好好学习还欺负人,真是令人不爽,想打他屁股。
只是他目前是个阿飘,没有实体,只能在这里无能狂怒,摆着打小孩屁股的姿势,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青年更气了,他需要看书缓解一下。
青年也叫许桥温,只不过是来自现代的许桥温。
许桥温在现代社会是一个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孤儿。
按理说他是男孩,又长得好看,一般不会是被抛弃的选择。
孤儿院长对此经验丰富,在看到院门口的孩子时,他便猜测这孩子是有什么病。他将还是婴儿的许桥温送去了医院检查,果不其然,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
这就明确父母抛弃他的原因了,没钱给孩子治病,又或是害怕好不容易养的孩子去世,家里人伤心难过。
孤儿院每年要接收不少孤儿,大多都是生来带病的孩子。这些孩子都要吃要看病,即使有政府帮扶,仍是有些负担不起。
像许桥温这个情况,孤儿院最多在他发病后出钱配合治疗,打从一开始预防是出不起钱的。
好在他一直保养的好,平安活过了十八年,一直都没有发病。
因为生病的原因,他不能生气,不能跑动,不能吃辛辣刺激食物。一切本该可以让他快乐一点的东西都不能做,只剩下了学习这唯一的爱好。
只有学习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是宁静的,是安稳的。
十岁那年,当他在电视上看到那些科学家们可以研发各种药物帮助病人时,他立下决心,将来要研发心脏病药保住自己的命。
人就应该自立自强!他一定可以研发出药物来治疗他的心脏病,终有一天,他也可以大笑,奔跑,吃那些他不能吃的美食。
抱着这样美好的幻想,许桥温努力学习,卷死了一众同龄人,以十八岁之龄进入了科研院,开始了他的科研之路。
嗯,想法是好的,但中道崩殂了。
他都那么努力了,早早研究生毕业进入科研院,却还是在十八岁那年,在他刚刚进入科研院当天,迎来了他第一次发病,之后不到二十英年早逝。
许桥温不禁怨念深重,他想拯救自己有错吗?他都已经没祈求上苍了,自己救自己都不允许。
而且死就死了,还不让他投胎,不仅让他变成了阿飘,还穿进了一本书中。
他成日飘在这个和他一个名字的小屁孩身边,看着他欺负人,欺负的还是书中男主。
按照原书剧情,身为男主的许柏言会在十四岁那年考中童生,而后一路得中秀才功名,进入岳麓书院学习几年后更是以二十之龄考中解元,二十一岁成为状元郎。
而小屁孩呢?小时候欺负男主,长大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更是沾了赌,气死了祖父,还将家中资产赔了个精光。
在男主风光归乡那天被赌坊追债的人打死在小巷里。
许桥温之前还因为相同的名姓,在心中为小屁孩默哀了三秒钟。现在他觉得这小破孩根本不值得!
他“呸”了一声,小破孩活该。想他在孤儿院那会,看的书全靠好心的叔叔阿姨捐赠。这小破孩在古代这条件还不好好读书,活该他被打死。
他才不承认自己是嫉妒。
嫉妒小屁孩有书读,有朋友,还有疼爱他的父母,他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青年也在许桥温身边飘了一天。
许桥温上课的时候,他就飘在许桥温旁边看着他的书认真学习。
唉,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飘多久,原本凝实的身体愈来愈透明,近日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而且他久违的感觉到了难受。
要知道自他变成阿飘那天,他自己的身体是一点感觉也没了。
他是在许桥温开蒙那天发现自己成为阿飘的。
那日他在许及为许桥温主持开蒙礼的时候醒了过来,望着屋内古色古香的摆设,他着实惊了好一会儿,还试图询问许及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悲催地发现,人家根本看不到他。
再后来,他一步步摸清了府内人的身份,顺便发现了自己只能飘在许桥温身边不超过十米的距离。过了十米以后,空气中就像是有个结界一般无法突破。
这半年来,他跟着许桥温学了不少启蒙书籍。但许桥温这小破孩也太不喜欢念书了,下学后就绝不会多花一秒时间学习,导致他也只能上私塾这短短几个时辰。
看着那些书却不能翻开看一看,青年哭唧唧的咬着小被子。等他能碰书那天……
哦,他差点忘了,自己都快要消失了,没有那一天了……
要不是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真想“哇”地一声哭出来,他怎么这么惨啊!
青年跟在许桥温身边飘到了池塘边。
因为夫子今日又一次夸奖了许柏言,何晦明暗暗撺掇着,让许桥温喊了许柏言去小池塘给他点教训。
许家是一所三进的宅院,小池塘面积不小,因池子里种着荷花,里面全是淤泥。
晚春的天仍带着些许凉意,在水边更是格外冷一点,许桥温更是站在池子边。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冷。
今天他们说话的时候,青年忙着回忆书中的内容没听,看到三人来了池边还有点疑惑。
这还没到夏天呢,池子里一朵花都没有,来这干嘛?
等等,青年猛地回忆起原书中初期的一个剧情。
在许柏言生日那天,何晦明不满于许柏言被夫子夸奖,怂恿着许桥温将人推进水里。没想到许桥温自己掉下去了,被许柏言所救后还污蔑说是许柏言推得他。
像是在迎合他的想法似的,“噗通”一声,不知怎的,原本还在岸边的许桥温落了水,在水中不断扑腾着大声呼救。
何晦明见许桥温落水,面上闪过慌乱之色,转而指责许柏言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桥温怎么可能落水!”
这话就有点无理取闹了,明明是他们想推许柏言下水,许桥温不过自作自受罢了。
青年冷哼一声,而且他还知道,许桥温落水根本就是何晦明想推许柏言时,失手推下去的。
何晦明已经跑去喊人了,但早在他们想要捉弄许柏言想让他落水的时候,许桥温便支走了本该在小池塘这一片的所有下人,只余他们三人,还有一个飘在空中的阿飘。
阿飘叹息一声,他有心无力呀,接触不到实物的他根本没办法救人。
许桥温越扑腾越远,且此刻他已经没了力气,眼看着要沉入水中,等何晦明找人来救许桥温,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许柏言咬咬牙,也跳入了水中。
他们这些农村孩子夏日在河里洗澡,都是会凫水的。
许柏言朝着许桥温游了过去,许桥温已经彻底没了挣扎的力气,因为呛水的缘故已经晕了过去。
许柏言将许桥温的胳膊挂在了他的身上,想往回游却没了力气。
三岁的小孩可不轻,再加上许家将许桥温养的白白胖胖,估计和许柏言这个瘦麻秆一样重。
他只能憋着气尽量让自己和许桥温浮起来,等待着何晦明喊来人。
熟知剧情的青年虽然知晓他们不会有事,却还是忍不住为他们担心。
这不是文字,而是活生生的人,万一许柏言脱力,下人又不能及时赶到,他们俩人就会有生命危险。
好在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丫鬟小厮向池边跑了过来。
这些下人不放心三个小孩子在池边,听了吩咐也没走太远,就是为了方便小少爷有什么事能及时赶到。
看着水中艰难往上浮的两个孩子,几个小厮赶忙下去救人。
这可是有他们主家的独苗苗金蛋蛋,另一个也是主家亲戚,出了事他们难辞其咎。
许柏言也呛了不少水在晕倒的边缘,小厮刚将许桥温从他怀里接过去,许柏言眼睛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