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帐篷里,没过一会,拢烟拾翠就惊呼起来。
拢烟自责道:“郡主,我们没有准备骑装。”
其实往年这些玩的器物,各种场所的装束她们都会准备的。
但今年谢卿禾的情况太不寻常了,她每日不是醉就是睡,让拢烟拾翠委实没法想象她会想上场打马球。
“无妨。”谢卿禾笑了笑,转头对拾翠道,“拾翠你去取条襻膊来。”
其实来之前拾翠还问过谢卿禾一嘴,问她要不把她的骑装,香木弓及为她特制的女子马球杆给带上,她当时还摇头了的。
所以并不能怪身边的人未准备周全,毕竟她自己也未想过要亲自上场。
拾翠连忙应了声,“是。”
谢卿禾张开双臂,让拢烟为她脱下外罩的薄纱大袖衫。
她今日衣裙淡雅无饰,脱掉大袖衫再把宽袖卷起用襻膊束好的话,确实无需换骑装亦可上场打马球。
拢烟为谢卿禾脱下大袖衫后,找了一圈的拾翠哭丧着脸道:“郡主,襻膊也没带。”
两个丫头急得快要哭了,她们家郡主不仅没带骑装来,连襻膊也未带,到时候怎么上场,一定会让其他贵女笑话的。
谢卿禾听了不由一愣,留园确实备有男女骑装,但并非是专供给一个人穿的。
一般是为那些未带骑装却临时起意想策马游园或者上场打马球的男女穿的。
这些骑装有专人浆洗,熏香,面料上乘也非常干净,取用方便,有不少人选用。
不过谢卿禾素来爱洁,无法接受别人穿过的骑装。
拢烟拾翠也知道她有洁癖,所以并未提及。
谢卿禾秀眉微蹙,不过看到被放置在横架上大袖衫旁的碧色披帛后她又双眸一亮。
她抬手朝衣架上一指,吩咐道:“就用那条披帛吧。”
拢烟把披帛取下,发现披帛的质地轻盈而薄透,用手捋一捋后可不就是一条襻膊么,顿时一脸惊喜地捧到谢卿禾面前。
拾翠也不再哭丧着脸,高兴地夸道:“还是郡主有办法。”
谢卿禾道:“好了,快帮我绑上吧,她们应该换好骑装了。”
“是。”拢烟拾翠应下后,一人帮谢卿禾卷起袖子,一人开始绕着她的肩臂交叉缠好。
她们是按以往谢卿禾在家中时调香,煮茶,做熟水花酿等时绑的襻膊,这会见她露出两条纤细莹白的藕臂顿觉不妥。
上场打马球可不是在自家的院子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拢烟皱起眉,忧心忡忡道:“郡主,这样您的手臂会被许多男子看到呢。”
特别是敬国公夫人和肃国公夫人都在,到时候要是被她们觉着郡主不够端雅庄重就不好了。
拾翠眨了眨眼睛俏皮道:“把郡主中衣的窄袖放下就好啦。”
谢卿禾含笑点头道:“嗯,不错。”
她让她们那披帛当做襻膊时就是这样想的,说完就自己把中衣的衣袖给拉了下来,遮住两条令人无限遐思的纤白手臂。
谢卿禾今日穿着白色菱纱中衣,衣袖放下的话即不会影响打马球,也可以遮挡视线,不会让人直视她的手臂。
虽说大黎朝如今民风开化,女子绑襻膊露个手臂并非不能接受之事,但谢卿禾纯粹是不想让外人看到她的身体。
至于其他的,比如别人会不会说她借机出风头,敬国公夫人,肃国公夫人会不会因此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之类的,她倒是不怎么关心。
谢卿禾出身高贵,又生得姝色惊人,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女孩子难免会高傲一些,又岂会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
前世谢卿禾若非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嫁给对她顾濯,为讨好他放下身段甚至作践自己,却换来一次次的伤心失望,她也不会将日子过得那般苦闷委屈,更不至于二十岁芳辰未到便像一朵彻底枯萎的花,香消玉殒了。
今日来留园的贵女们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她们的衣饰繁琐,换骑装自是要耗费不少时间。
谢卿禾没有换骑装只绑了条披帛,所以她从更衣帐篷走出来时,尚不见其他姑娘的身影。
她带着拢烟拾翠回到马球场,就见她的护卫长常安,牵着一匹身姿矫健的白马前来。
谢卿禾虽不会相马,但这匹白马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银辉,肌肉线条流畅,四肢力量感充盈,就凭感觉她也看得出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只是她在留园养着自己专用的红马,遂愣了愣后问道:“常安,我的红影呢?”
红影是她给马取的名字,这匹红马出自北境,是她父亲谢延送给她的。
它从一只小小马崽就来到谢卿禾身边,几乎是跟她一起长大的。
前世谢卿禾嫁入敬国公府后就没有再骑过红影了,这会来了留园她便想着再骑一次红影,打这一场马球赛。
常安回道:“回郡主,红影状态不太好,属下不敢让郡主骑它。”
之前谢卿禾决定上场比赛,常安知道她定是要骑红影的就去附近的马厩牵马了。
不过他到了之后发现红影精神萎靡,整只马无精打采,蔫蔫的,正好一个马夫牵着一匹白马过来。
他一看竟是一匹大宛马,检查后发现这匹大宛马的状态极好,便给牵过来了。
谢卿禾是主上,主母的心头肉,常安可不敢让她骑状态不佳的红影上场。
输了比赛倒是其次,要是让谢卿禾受了伤那他可万死难辞其咎了。
谢卿禾一听就紧张地问道:“红影怎么了,病了吗?”还是被人害了?
重活一世的谢卿禾已不再跟前世一样单纯,知道有些人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担心有人会为了赢得彩头悄悄给红影下药,或者让它受其他伤害。
常安如实回道:“郡主放心,红影只是有些没精神,已经着人查看并精心照顾着了。”
谢卿禾这才放下心来,“好,一定不能让红影有事。”
“是,请郡主放心。”常安应了声,把白马的缰绳及一个精巧的女式马球杆交到谢卿禾手中。
拢烟看着这匹漂亮的白马,有些担心地说道:“郡主,这匹马您没有骑过,我担心是个性子暴躁的。”
万一谢卿禾在打马球时这匹白马不受控制,把郡主摔下马可就坏事了。
常安道:“郡主放心,这匹马是难得的好马,只要郡主跟往常一样骑就不会有事。”
他原是谢卿禾的大哥谢君策的亲卫,见他这样说拢烟拾翠也就放下心来。
谢卿禾微微颔首,转头去看身边高大的白马,只觉得它有些眼熟。
她伸手摸了摸白马颊边的鬃毛,这马竟然乖顺地凑过来蹭她的手,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原本谢卿禾一回马球场上众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了,这会见她笑出声更是让众人看痴了。
有的单纯是欣赏她的美貌,有的目光灼热难掩倾慕之情,当然也有蕴着嫉妒的目光。
不多时,去换骑装的其他女孩子们也都回来了。
两队六人各站一边,谢卿禾发现沈菱瑾的骑装通身大红,让她看起来如烈焰一般耀眼夺目。
洛明嫣则是穿着留园备用的骑装,白地暗绣云纹上裳,嫣红下裙,腰束明黄丝绦,这身骑装让她穿出了一种十分可爱的感觉。
符嫱,翟苜诗,肖檀玉都是穿着自带的精致华美的骑装。
女孩们妍丽多姿,五颜六色的骑装凑在一起让人应接不暇,观赛的人们甚至觉得她们不用上场,只需站在那儿就足够赏心悦目了。
符嫱看到谢卿禾并未换骑装,微蹙的双眉间隐隐有些不悦,觉得她是故意特立独行,吸引众人的目光。
不过符嫱并未多说什么,两队女孩各自客套几句后手握马球杆翻身上马。
她们两队以一副准备出战的姿势在马球场一字排开,在令官敲锣后的后开始比赛。
这群姑娘正值芳华妙龄,贴合身形的骑服更是将她们纤细的腰肢勾勒尽致。
她们策马在场上奔跑逐球,阳光下活力四射的样子极为养眼。
最受瞩目的当属谢卿禾,她一袭水绿色薄纱衣裙,宽袖被烟雾一般的薄绡披帛绑住,披帛余下的长摆则在她身后随风而舞,似乎把此间的春色都聚在了她的身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群姑娘中就数谢卿禾的容貌最美,身姿最曼妙,腰肢最纤细,浅浅的碧色纱裙在一众五颜六色中骑装中,竟也因她的姿容成为了最为招眼的存在。
时下京中贵女有相互攀比学习之风,尽管不少贵女心理对谢卿禾颇有微词,但她的衣着打扮向来是被众女偷偷跟风的。
等今日的马球赛后,定会有不少人学谢卿禾用披帛当襻膊了。
谢卿禾那队中沈菱瑾的马球打得最好,其次则是她,洛明嫣排在最后。
她因前世出嫁后再未打过马球,而且重生后人也一直萎靡着,这会策马跑了几圈雪白的额上便沁出细密晶莹的汗珠,感觉有些吃力起来。
幸好她骑的白马竟通灵性般无须她诸多指令便驮着她逐球奔跑,她上半场也因这白马的襄助打进了三个球。
下半场沈菱瑾见谢卿禾射门很准,就有意识地给她传球。
不过谢卿禾本人并不想赢下这场比赛,所以到最后她故意失了两个球。
结果这场比赛下来,谢卿禾这队比符嫱那队少得了一面胜旗。
铜锣再度敲响,六名在马球场上打了半个多时辰的女孩们各个累得玉面泛红,香汗淋漓。
裁令官宣布了这场马球赛由符嫱那队获得头筹,符嫱神采飞扬地策马到奖台前下马。
她自己走上台取了放在奖台支架上的那支金花嵌红宝石步摇,转身朝众人高举起来,接受大家热烈鼓掌。
符嫱落落大方地走下台,然后颇为得意地看了不远处正在夸白马是一匹好马的谢卿禾一眼。
众人的欢呼鼓掌,还有出自敬国公夫人的彩头,如今都符嫱手里,她很满意。
肃国公夫人容青岚年轻时也是个打马球的高手,她看出了谢卿禾故意失球,心里也暗自高兴。
她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敬国公夫人萧凌,便笑盈盈地问道:“顾夫人莫不是被符嫱那丫头赢走了彩头而不高兴?”
敬国公夫人蹙了蹙眉,干笑一声道:“怎会,比赛嘛总会分出个输赢,胜败乃常事,而且我出的彩头自是奖励胜出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