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烟说这话时,拾翠已经把头探出窗外去了。
不过拾翠并未看清外面的情形,她只看见前方扬起一大片浓尘,一眼望去乌压压的战马和身穿玄色盔甲的士兵。
这黑压压的阵仗,让拾翠莫名地想到阴兵借道,吓得一个哆嗦缩了回来。
谢卿禾道:“是什么人?”
她贵为郡主,两辈子除了顾濯欺负过她,还没什么人敢在她面前无礼,所以此时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被惊扰了车驾不说,还让她差点摔倒,让她的心情更不好了。
这时,车厢外传来常安的声音,“郡主勿怕,是二皇子殿下。”
当今二皇子萧玄晖,今年二十一岁,已被封为燕王。
萧玄晖是淑妃独子,也是今上宣和帝萧暄霁最宠爱的儿子。
他还是宣和帝众多皇子中唯一一个可以去疆场上凭借自己的实力去挣军功,积攒威信的皇子。
谢卿禾突然想起,前世这二皇子也跟她表过心意,说他之所以迟迟未纳妃是因为在等她长大,想要她成为他的燕王妃。
不过这二皇子萧玄晖的命运跟柳璟祯一样,都被当时一颗心全扑在顾濯身上的她给无情地拒绝了。
这萧玄晖让谢卿禾突然想起一事,那就是太子萧玄曜将会在隆山行宫狩猎中发生意外,届时会伤到一只眼睛。
在大黎朝,皇子身有残疾则有损威仪,不可为帝,何况是眼睛。
太子瞎了一只眼后,就基本与那高高在上的龙椅无缘了。
而二皇子萧玄晖本就深受宣和帝宠爱,太子一瞎眼,他将立即成为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谢卿禾想至此,不由双眼一亮,心说若她这一世答应嫁给萧玄晖,那将来还极有可能成为一国之后呢。
到那时,她就让萧玄晖把顾濯那讨厌的家伙给贬到岭南那个蛮荒之地去。
一想到顾濯被贬到岭南惨兮兮的样子,谢卿禾不由噗嗤一乐。
这时,车厢外传来一个低沉冷厉的声音,“表妹。”
谢卿禾的母亲长宁长公主萧芷晗和二皇子的父亲宣和帝是同胞兄妹,他们确实是一对姑表兄妹。
既然外面的是二表哥,谢卿禾便起身走出车厢。
她站在马车前室,刚好可以跟骑在黑色骏马上的萧玄晖平视。
只见他一身玄色战袍,长长的披风随风而舞,猎猎作响。
萧玄晖五官硬朗,身形高大,俊朗又刚健,身上还有萦绕着一种刚下战场的杀伐风霜。
他眸光冷戾,仿佛只需淡淡瞥来一眼,就能令人不由心生透骨的寒意。
萧玄晖其实长得很好看,但给人的感觉,太冷了。
而谢卿禾就像是娇养在温室里的一朵娇艳牡丹,她是向阳而生的,萧玄晖气质太冷,她从小就不怎么喜欢他靠近自己。
前世尽管萧玄晖一直追求她,她也不为所动。
今生谢卿禾的想法有些改变了,但她心里还是不太喜欢他身上寒意森森的感觉。
不过她想起前世与顾濯的那段失败婚姻,又觉得无论是嫁给柳璟祯或是萧玄晖,都要比嫁给顾濯好。
既然如此,她心说尚未定下婚事之前,她先别忙着拒绝萧玄晖,毕竟他也还没跟她表白。
当然,她会这样想是因为她如今已经知道了萧玄晖对她的心意。
而前世这个时候的她,压根就不知道他们都心悦她。
前世谢卿禾对感情之事向来是懵懵懂懂的,她是在遇到受伤的顾濯时才突然情窦初开的,爱得似飞蛾扑火。
谢卿禾冲萧玄晖微微一笑,“表哥,你回来了。”
今年三月中的殿试后,还要举行一场武举,是宣和帝特意把萧玄晖召回上京的。
这很显然是宣和帝有意为他栽培军中的后续力量,足见宣和帝对他的宠爱。
萧玄晖看到她的那一刻眸中掠过一抹惊艳,半晌后才朗声一笑道:“我刚刚还说这马车有些眼熟,特意调回头来看,果真是你。”
大概是面对心爱的姑娘,萧玄晖的笑容张扬,看她的眼神却十分柔和。
半年多不见,小丫头像抽芽了一样,身量拔高不少,身段也有了玲珑曲线。
而且她脸上的青雉褪去,出落得越发的瑰姿灼丽,清艳绝俗了,也越发的合他的心意了。
谢卿禾则嘟着嘴,不高兴道:“表哥这一掉头,害我差点摔了。”
前世她在他面前就是这般娇气又可爱,从来不会因为他是皇子而过于拘礼。
谢卿禾也不像其他钦慕他的贵女一样,在他面前有意表现得温柔可人。
萧玄晖眼底含笑道:“那我得给你赔不是咯?”
“免了。”谢卿禾轻哼一声,用衣袖掩住口鼻道,“别再让我吃风沙了即可。”
原来这时萧玄晖那支队伍扬起的尘埃都向她吹去了。
萧玄晖愣了下,随即大笑一声,“表妹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京中贵女无数,但那些姑娘在他面前都是伪装后的样子,她们不敢惹他不高兴,也不敢大胆表现自己的魅力,让他觉得无趣得很。
只有谢卿禾才敢这样跟他说话,敢冲他生气,还敢不理他。
一阵风卷着更多的沙尘吹来,谢卿禾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表哥快走吧,我要进去了。”她说完就转身掀开厚锦帘幔回了车厢。
萧玄晖也知道他这个表妹娇气得很,哪里肯呆在漫天的风沙中,遂朗声道:“好,那我回宫见了父皇后再去找你。”
他今年二十一岁了,去年及冠时就已经出宫开府,在宫外有他自己的燕王府。
不过谢卿禾进了车厢后就一声不吭了。
萧玄晖等了一会,轻笑一声,调转马头,一夹马腹策马而去,又扬起了一大片风沙。
等沙尘渐渐散去,常安才带着车队继续赶路。
这边发生的小插曲很快就传入顾濯耳里,他眸色微动,淡淡道:“知道了。”
留园就在城郊,没过多久,谢卿禾的马车就从东城门回了城。
长宁长公主府位于城东,进了城门后不久,马车很快就在府门口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