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贸才点的菜里也有一道醉蟹,商逸怕拾漪贪嘴,在菜还未上来前,就叫人来退了。
“闲远兄,你也忒小心了。有美人醉卧在怀,岂不是一番良辰好景?”
商逸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转头对没有醉蟹吃而闷闷不乐的拾漪安慰道:“这家的龙井虾仁和酱焖黄花鱼都不错,待会儿可以尝一下。”
拾漪点点头,等菜上全后,看着满桌琳琅菜色,因醉蟹的那点郁闷才一扫而空。
因是朋友聚餐,也不讲究那些规矩,拾漪不会喝酒,便一直安静地吃东西。
蒋贸才着急喝那桃花酿,还未吃两筷子,便端起酒杯来冲向商逸:“来来来,闲远兄,为咱俩这份兄弟情,干杯!”
商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跟你是兄弟,我是你亲自拜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要差了辈分。”
蒋贸才知道他有时会犯这龟毛脾气,不在意如何称呼,将酒杯举得低了些说:“行行行,师父就师父,你要是我爹那还好了呢!来来来,喝酒,喝酒!”
商逸哼笑,端起酒杯与他一碰。
一杯清凉甘甜的桃花酒顺着喉咙下肚,蒋贸才舒服地叹了口气,不禁夸赞道:“任凭世间有多少种美酒,都不及我闲远兄的一杯桃花酿!”
“这话你每次都说,我都听腻了。下次要夸,麻烦想些新词。”商逸拿起筷子夹菜。
蒋贸才摇摇头,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我发现你今天话里格外带刺啊!”
酒过三巡后,蒋贸才好似才想起今天的正事,开口问:“闲远兄,我记得你一直就不靠下地种田过活,地都荒了,怎地如今对那十亩地如此看重?”
商逸想了想,说:“那地虽荒废过一阵,但毕竟是我父母给我留的为数不多的东西,我不想就这么拱手让给他人。再则——”
他看了看身旁拿着一只龙虾钳啃得正欢的拾漪,说:“拾漪姑娘来到后,重新开垦了那片水田,如今那地里已经种上了新一茬的稻子。我不能平白践踏了拾漪姑娘的辛劳。”
蒋贸才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拾漪姑娘人看着瘦弱,竟还有这般种田的本事!”
十亩田可不是一个人就能随随便便打理好的。
拾漪听他们提到自己,放下龙虾,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不过是十亩田而已,不算什么。”
“拾漪姑娘不必自谦,甚少有女子能做到像拾漪姑娘般,勤劳又美丽动人。”蒋贸才见拾漪开口,赶紧接过话茬。
拾漪耸了耸肩,她确实觉得种十亩田没有什么,自己种地还不抵商逸每日读书辛苦。
她并不觉得自己勤劳,又美而不自知,不理解蒋贸才为何会这般形容自己,遂不理会他,又低头开始吃自己的。
蒋贸才见人家不搭理他,心痒难耐。加上几杯酒下肚后酒精上头,又开始不老实,眼神总是往拾漪身上瞟。
商逸敏锐发现他的小动作,不悦道:“好好吃着饭,你老看她做什么?”
蒋贸才见自己的小动作被点出来也不尴尬,摇一摇折扇,露出个风流倜傥的笑来:“拾漪姑娘实在太过美丽,在下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既然被点破,他也不再偷偷摸摸,开始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拾漪的容色。
他本就好色,身边常有美女环绕,连家里的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上乘美人。他自诩阅人无数,已见过人间最美的春景,本以为那青楼里的花魁已是人间尤物,可今日见了拾漪,才知道何是惊为天人。面若桃花,肤若凝脂,不似那花魁般矫揉造作,更有一分清新脱俗的惊艳。
他近似痴迷的眼神不知分寸地,在拾漪全身上下游走。商逸把酒杯重重放到桌上,语气冰冷:“眼睛不想要了?”
拾漪虽喜欢别人夸她漂亮,但也受不了这种赤裸裸的眼神,顿时胃口没了大半,放下筷子,将扇子挡在面前,说:“蒋公子,您这样看我有些不太礼貌吧?毕竟我们才第一天认识。”
蒋贸才好似才察觉到自己失礼,收回眼神,打了个哈哈,说:“抱歉抱歉,一时被姑娘美貌惊艳,看入了定,姑娘莫怪,闲远兄莫怪!”
“蒋贸才,注意你的言行。否则我就将你隔三差五逛窑子的事告诉令尊。你若不想被令尊打断腿,最好收敛点。”商逸毫无温度地说。
“哎别别别,不要这么狠心嘛闲远兄!”蒋贸才赶紧低头认错,“都是我的不是,我向拾漪姑娘道歉,我自罚三杯哈!”
为表诚意,他眼眨都不眨连喝三大杯酒,桃花酿后劲猛,三杯酒入喉,饶是他嗜酒如命,脸上也起了一层淡淡薄红。
经他这么一闹,商逸也没了吃饭的胃口,草草客套了两句,便带着拾漪起身告辞。
蒋贸才酒也喝足了,知道再喝下去回家怕是要耍酒疯,便摆了摆手,待他们二位走后,叫来小厮扶着自己回家。
回去路上,拾漪想着酒席上两人风趣的交谈,笑道:“你那朋友,人虽然有点儿没礼貌,但说话还挺有意思!”
商逸心里一凛,面上却不显,试探着问道:“他说的大部分话都在轻薄与你,你觉得那样是有趣?”
“轻薄?没有吧,”拾漪认真思索了一番,说,“除了眼神奇怪了些,我没觉得他哪里轻薄我了呀。他连碰都没碰到我呢!”
在未来,军营里有男兵喜欢医疗室的护士姐姐,都是用大胆直白的行动来示爱。蒋贸才无非夸她几句漂亮,怎么能算是轻薄呢?
商逸没想到她心思如此单纯,语气里带了些微不可察的急切:“一男子夸一女子长得漂亮,就是要轻薄她的意思!正经人家谁能说出这么轻浮的话来?只有他那样的登徒子才说得出这种话,像我,就从未说过你漂亮。”
拾漪突然反应过来:“是哦!我们认识这么久,连村里讨厌的姑婆都说过我好看,你怎么从未说过?难道是打心眼里觉得我长得不漂亮吗?”
商逸顿时语塞,拾漪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咬着牙说:“好啊,是我糙皮老脸的丑到你了,若是我今日不问,还不知商公子一直觉得我是丑陋的无颜女!”
天可怜见他冤枉,他当然不是觉得她不漂亮,只是这个时候再说,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说自己是觊觎她美色的登徒子吗?
他荒了阵脚,不知该如何辩白:“不、不是这样的,拾漪姑娘,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在下——”
拾漪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开玩笑的啦!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商逸噎了一下,无奈地看向她:“你啊,就会作弄我。”
拾漪毫无歉意地吐了吐舌头,说:“谁让你那么古板,整天管这管那的!”
商逸叹了口气:“我不是古板,我是怕……”
拾漪打断他:“怕什么?一会儿又怕自己轻薄我,一会儿又怕蒋贸才会轻薄我。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像你们这样的男人,我一个可以打十个。若是意图不轨,还没贴上来就已经被我干掉了!”
商逸心里莫名一紧,赶忙道:“在下并没有对姑娘意图不轨!”
拾漪笑着说:“我当然不是说你啦!而且我也不会打你。我说了,我离不开你的,怎么会去打你呢?”
她说的是自己离不开电,但这话到商逸耳朵里,却让他控制不住脸红心热,他怕自己失态,手握成拳,抵在唇上,重重咳了两声,才郑重道:“在下定不辜负姑娘的心意。”
“嗯?”拾漪有些莫名其妙,她刚才说什么了,怎么就不辜负她心意了?
她有什么心意啊?
她刚想开口问,却看到商逸突然从刚才的拘谨变得一脸严肃,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心想这呆子估计又钻到哪个牛角尖里去了,她可不想再被教训一通,于是闭口不言,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第二日,冯村长的态度果然不出商逸所料,与孙老太太站在统一战线,要求商逸将“多出来”的六亩地还给村里。
他带着孙老太太站在商逸家门口,唾沫横飞将道理说了半日,商逸不欲与他废话,直接写了状纸,递到了衙门里。
冯村长与孙老太对视一眼,他俩虽都不愿这事闹到官府里去,但商逸执意要如此,他们也可以奉陪到底。
县令那人冯村长了解,见钱眼开,财迷心窍,这事要想办成,无非就是要让孙老太多使几两银子。
孙老太太最不缺这几两银子,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待这两人闹够了离开后,商逸转身回屋,看着正在给菜畦浇水的拾漪,问道:“拾漪姑娘,若是有个办法能将你种的地直接变现成真金白银,你可愿意?”
拾漪抬头,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你是不是没憋什么好心眼?快与我说说!你是不是还藏着一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