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扭了扭脖子，说：“不不不，天使马戏团早已成过去式，如今的我，是黑夜与太阳的信徒！”
他说话带着抑扬顿挫的咏叹调，一席话听的人热血沸腾，而拾漪却只觉得中二。
她抽了抽嘴角，重新窝回座位中，一点都不想跟这位中二先生一起表演。
而蒋贸才确信他就是曾经自己见过的那位小丑，挥着手跃跃欲试：“我也可以配合你表演！我看过你的演出，一定会配合得比他好！”
小丑打量了他一眼，遗憾摊手拒绝：“对不起先生，您这身衣服不太符合我们舞台表演的要求。”
蒋贸才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裳，他没带冬衣来鹤阳，万璐嫣给的零花钱又有限，只够他买这种款式十分简单没有任何配饰的朴素长衣。
而穿着王府出品的广袖笼纱荔白长袍的拾漪确实更赏心悦目，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一下便被小丑相中。
头一次因衣着被人挑剔地蒋大少受伤地缩回座位，又默默在心中给万璐嫣记上一笔。
小丑继续锲而不舍地邀请拾漪：“漂亮的小公子，请不要拒绝一位虔诚信徒的邀请，请像神一样悲悯我，给我一个与您同台演出的机会！我保证，我们马戏团一切设施都很安全，绝不会让您受伤。”
拾漪依旧不大想去，万璐嫣想到了什么，在她耳边小声提醒：“你若想发现这个马戏团的秘密，这说不定是个接近他们的好机会。”
这话直戳进拾漪心窝，她改变注意，顶着小丑期待的目光，站起来道：“好吧，虽然我既不是倪克斯也不是阿波罗，但也不好让你这位远道而来的洋人觉得我们大周不近人情。”
小丑激动地手舞足蹈，在原地转了个滑稽的圈圈，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他伸出绅士手请拾漪上台：“哦，我太激动了！有什么能比在这遥远的国度，听到我们神的名字更不可思议的事！”
拾漪搭上他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上台后按照小丑的指示站好。
小丑从桌后拿出一只黑色礼帽，将帽子往天花板上一扔，落下时稳稳用手指接住。帽子竟以帽檐为着力点，在他食指上转了起来。
观众席齐齐传来掌声，小丑微微弯腰致礼，转着帽子说：“我那可怜的老伙计魔术师因病不能来到这里为大家献演，那便由我替他为大家献上最华丽的演出！”
他朝拾漪走来把她拉到舞台中央。
“忘了问这位朋友，您贵姓？”
拾漪：“我姓拾。”
“拾？”小丑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用浓浓的口音说，“是……是公子对吧？”
拾漪纠正了一遍：“拾公子。”
小丑笑得人畜无害：“好的，是公子。”
拾漪：“……”
行，是公子就是公子吧，好歹他没把音发成三声……
小丑将帽子递给拾漪。
“请是公子检查一下，这是否只是一顶普通的帽子！”
拾漪拿过帽子，本本分分做好一个托儿，仔细检查后将帽子还给他：“是的。这就是一只普通的帽子。”
小丑将帽子里里外外展示给观众看，接着又问拾漪：“有没有藏东西的可能？”
“没有。”
“好！”小丑将帽子收回，左手伸进帽子里，充满信念感说，“接下来，这顶帽子将被魔法之神眷顾！神将赐予它他孕育出生命的能力！三——二——一！”
哗啦——！
小丑把手一松，两只雪白的鸽子竟从漆黑的礼帽中扑棱着翅膀飞出，飞向天花板而后消失不见。
台下观众掌声轰鸣，蒋贸才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停跟身边人说着这是布鲁克的拿手好戏。
拾漪面无表情地看完他的表演，这戏码她以前跟着教授见多了，早已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鸽子并非帽子所生，而是用和帽子同样颜色的黑布裹着，提前藏在小丑宽大的袖子里。在小丑将手伸进帽子“施魔法”时，衣袖里的鸽子滚入帽子，他只需快速将黑布藏起来，在别人眼里，鸽子就是凭空从帽子里飞出来的。
小丑注意到拾漪麻木的表情，略有些遗憾：“啊哈，看来我们的是公子对这个魔术不感兴趣。不过接下来这个魔术一定会使你大吃一惊！”
拾漪不搭理他，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丝毫感觉不到尴尬，自己给自己报幕，推进流程：“下一个魔术，也是我们马戏团团长最优秀的设计之一——大变章鱼人！”
章鱼人？
拾漪什么蓦地一动，震惊地往幕后看去，只见工作人员正推着一个盖着黑布的巨大水箱过来，一位腿很长的女演员穿着修身的短衣长裤，站在幕后等待出场。
布鲁克从桌后抽出一根金色细长棍，像指挥家一样在空中挥舞两下，高声道：“首先欢迎我的搭档，美丽的莎洛斯！”
帷幕缓缓拉开，拾漪方才见到的女演员迈着猫步走出来，她带着银丝面具，围着舞台走了一圈，向众人展示她傲人的长腿。
最后她在小丑身旁站定，由于腿长的优势，她甚至显得比小丑还要高些。
“哦，亲爱的，”小丑拿着“指挥棒”对着她指指点点，“我说过多少次了，与我同台时不要穿着高跟鞋，这样会显得我的腿又短又粗！”
莎洛斯僵硬扭头注视他，目光透过面具格外空洞。
“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女士的拒绝会令我心痛。”小丑捂住胸口，画着彩妆的脸皱起来，看着格外委屈。
莎洛斯又将头僵硬地转了回去。小丑急忙说：“哦不！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指责你的注视，而是讨厌你这双恨天高”
莎洛斯比拾漪还要冷漠，还好有小丑富有表现力的表演暖场：
”唉，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这么多年的单恋终究没有结果！”
他像小老头一样背着手摇头晃脑，锃亮的红鼻子也因他摇头而左右晃动。
台下观众被他滑稽模样逗笑，小丑收到满意效果后便收了玩笑，正色说：“莎洛斯，请把你的面具摘下来，否则客人们怎么知道，待会儿我是把你变成了章鱼人呢？”
莎洛斯这次倒没拒绝，听话地将面具取下，露出面无表情且惨白的一张脸。
“哦各位观众不要误会，莎洛斯脸白不是因为我们马戏团苛待员工营养不良，而是为了舞台特意涂了妆的缘故。你们要相信她是一位健康的姑娘！”
台下传来善意的笑声，莎洛斯似乎很讨厌被人直视面庞，面具摘下没一会儿，又快速带了回去。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美丽的莎洛斯。介绍完我的搭档，接下来便请出我们的道具吧！”“指挥棒”在小丑手中打了个圈，幕后缓缓将遮着黑布的箱子推上来。
小丑指着箱子：“下面，请我的搭档走入黑布中，在我倒数三声之后，各位就能看到来自神的魔法，莎洛斯一双美丽的长腿将会被我变成柔软的章鱼足，而她也将成为真真正正的章鱼人！三——二——一！”
小丑每数一声，台上的光便熄灭一部分，直到他数至最后一声，台上烛光尽数熄灭——
全场陷入黑暗，观众一片茫然，只有离得近的拾漪看到，在烛光熄灭后，莎洛斯在从箱子后掀开黑布，脱下会发出声响的高跟鞋，赤着脚悄悄离开舞台。
紧接着接着下一秒，小丑“唰”地扯下黑布，蜡烛也随之全部重新燃起。
观众适应了光线后，一只巨大的密封水箱便映入眼帘，箱中注满了水，一只长着四只深紫色章鱼足的人正坐在水箱里！
她脸上也带着银丝面具，小丑示意她将面具取下。许是在黑暗中待久了不适应突然点亮的强光，她眯缝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但依旧能看得出她与莎洛斯长得一模一样！
“她”按照小丑的指示在水箱中游了一圈。四只软足随着水流摆动，真的就像活生生的章鱼一样！
待“她”游回原点，台上烛光又倏地一下全部熄灭，小丑盖上黑布，幕后将水箱推下了舞台。
整场魔术不足两分钟，却足以震撼人心！
清理完舞台，烛光重新点亮，小丑洋洋自得地挥舞着“指挥棒”，在舞台上来回跳着独特的舞步：
“朋友们！这不是魔术，这是神赐予我的魔法！今日你们有幸同我一起见证了神的伟大！”
他高呼着，台下观众都信以为真，纷纷大声呼喝，掌声雷动！
而只有离得近的拾漪察觉出一丝端倪，章鱼人近看并不像远观那样充满着神秘感，更多的是一种恐怖与绝望。
“她”的脸比真正的莎洛斯更加惨白，摘下面具，眼里一片空洞，毫无生机。“她”就像是一具尸体，却比尸体更加可怖。
作为一个相信科学的未来人，拾漪绝不相信魔法，不相信这个时代有基因变异，更不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美人鱼”。“章鱼人”的上半身确实是人类，那下半身的“鱼尾”究竟是怎么来的？
还有“她”为什么长着和莎洛斯一模一样的脸？难道是双胞胎？是双胞胎的话为何莎洛斯没有章鱼足？
种种问题细思极恐……
拾漪不禁打了个寒战，小丑没有察觉到她的害怕，还以为她为自己精彩的表演看愣了神。把她重新拉回舞台中央，摆着夸张的笑脸说：
“我的朋友，难为你从这奇妙的魔法中走出来，再辛苦帮我完成最后一个魔术——穿越炎鬼墙！”
作者有话要说：倪克斯和阿波罗：黑夜女神与太阳神。因布鲁克前面说自己是“黑夜与太阳的信徒”，所以拾漪才这样回他。
马戏团构思灵感来源自美国的一种猎奇文化“Freak Show”，该词条带来的视觉冲击比较大，不太建议大家去搜索。本文中不会出现太过血腥恐怖的描述，因为这毕竟是一篇小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