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纪贤嘴角下压,露出两条深深的法令纹,眯缝着眼看着这位让他最头疼的学生,原本不错的心情顿时被撞没一半,冷笑:“我当是王府里又请了哪位教书先生,原来是姚大少爷姗姗来迟!”
姚立橘的心情也不是很美妙,被师傅冷嘲热讽一句更是烦躁,话不过脑便说:“不过是晚到了一刻钟,又没有真迟到。往日夫子压着点儿才到讲堂,学生也从来没说夫子什么。”
他话说得不顾师生尊卑,若是寻常人听了定然会生气,但宁纪贤知他向来就这个浑性,不欲与他计较,冷哼一声,提袍率先上楼。
走进讲堂,一众世家子弟一如既往,皆在说笑打闹。只有一人低垂着头,在默默温书,与周围格格不入。
宁纪贤心想,这位应该就是商逸。
商逸一大早便来到快雪时晴。他虽不喜欢这个王府,却很期待宁纪贤的授课,也很想看看“渚州第一大才子”是什么样子。
他坐在讲堂较后靠窗的座位上,先开口询问旁桌上堂课讲到了哪里,得到一句不耐烦的回答后,便掀开书开始温习。
快雪时晴的学习进度与他差不多,他看了不过两刻钟,便将所有知识烂熟于心。
甚至还有心情遐思,暗暗大量周边环境。
快雪时晴里除了他还有十二人,其中有义康王的两个庶子,其他则都是义康王府的亲眷。
姚立橘并不在列,第一排中间那个位子到现在还空着。也不知这肚子里没几两墨水的二世祖会不会来上课。
当看到姚立橘和宁师傅一同踏进讲堂时,商逸微微有些讶异。其他人见到门口有人进来,都安静了一瞬。
姚立橘一进教室便放眼去找商逸的身影,看到商逸宛如一块寒玉冷冷清清地坐在那里,眼神瞬间直了,不等宁师傅说话,大步走到元夫人侄子元烁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去,坐我位置上去!”
此人正是刚才商逸询问的旁桌,姚立橘醉翁之意不在酒,商逸缓缓蹙起眉头。
元烁不敢违逆,抱起书赶紧站起身来。正要往前头去,却被宁纪贤喝住。
“站住!姚立橘,谁允许你自己换座位!”
姚立橘极度不爽地回头:“商逸是父王给我选的伴读。”
此话一出,商逸狠皱了下眉头。这姚立橘也太臭不要脸,他可从没听说过自己要做谁的伴读。
宁纪贤也不知商逸是伴读一说,老王爷只交代让他多照顾商逸些,心里忖度这或许是老王爷的未尽之意,但出于私心,他也不想委屈了商逸,于是道:“那你也不能坐后边去,你这位置是王爷特意安排的。既然你想让商逸和你一起读书,商逸你便搬到前排坐。”
第一排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若姚立橘要搞什么小动作,他也能及时发现并制止。
他手点了点坐在第一排最北侧的学生:“你去跟商逸换位置。”
这学生是义康王妹的儿子,名叫蔡斑,与姚立橘关系最是要好。两人坐在一块儿,上课时不是扔纸条就是拿笔杆打仗,从不认真听讲。如此岔开也好。
蔡斑不愿意坐到后面吹冷风,极不情愿地“啊”了一声,向姚立橘投去求救的目光。
姚立橘哪儿还有心思管他,连忙点头:“这也行,蔡斑,你赶紧给我到后边来!”
蔡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却也不敢违抗他和宁师傅两人的命令,只能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往后面走去。
商逸叹了口气,认命般的站起身来,坐到了第一排。
姚立橘满意地搓了搓手,兴奋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快雪时晴的钟声连续敲响九下,巳时已至。宁纪贤坐上讲台,开始上课。
他先点起商逸来,想要试探试探他学识深浅。四书五经挨个问了一遍,又问了经义,词赋,策论。无论出什么问题,商逸皆对答如流,宁纪贤满意地点点头,摸着山羊胡子夸赞:“商逸学识渊博,果然不负天才之名。”
商逸谦卑道:“夫子谬赞,学生愧不敢当。”
宁纪贤笑着让他坐下,又点起几人来问上节课的内容,连续叫了三个小公子都回答得磕磕绊绊。
若放在以往,宁纪贤早已习惯,根本不会有什么感触。
但今天有商逸珠玉在前,与这几块朽木对比强烈,他心里难免生出落差,想自己十五年大好岁月,全浪费在这几个顽童身上,不免感到几分悲凉。
真乃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点起姚立橘来。
姚立橘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有他望子成龙的王爷老爹特殊交代,每节课前宁师傅都会关照他一次,只是他每次都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宁师傅也拿他没办法。
今日一如既往,在说出几个离谱的回答把宁师傅气得吹胡子瞪眼后,姚立橘面带得色坐下。宁纪贤重重叹了一口气,说:“王爷英明,知道为师雕不动你这块榆木,才给你安排了位伴读。”
姚立橘巴不得他这么想,赶紧装出一副好学诚恳的模样:“是啊夫子,学生实在太笨了。您每堂课布置的课业我都学不明白。不如这样,以后课下让商逸和我一起做作业,您看如何?”
宁纪贤微微颔首:“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商逸,你有没有意见?”
姚立橘略一挑眉,商逸看着洋洋得意的姚立橘,咬着牙说:“学生没有意见。”
宁纪贤淡淡嗯了一声,让姚立橘坐正,开始正式讲课。
宁纪贤在讲台上捧着书讲得唾沫横飞,姚立橘半分心思也没在他身上,而是侧着脑袋,兴致勃勃地盯着商逸。
目若点漆,面如白冰,光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足以撩拨得他心痒难耐。
姚立橘只恨他衣襟关得太严,令自己无法进一步窥探美色。
商逸感受到一束黏腻的目光吸附在自己身上,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大蟒盯住,浑身上下都感到很不舒服。
他不知姚立橘对他抱有异样的心思,只以为他是因自己处处护着拾漪,才对他心生不满,所以故意恶心自己。
他强迫自己专心去听夫子讲课,但姚立橘越来越得寸进尺,从上课起老实了还没半刻钟,半边身子便都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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