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课后,同学们走出课堂都在笑着议论邵锵的突突突,猜测他到底有没有拉裤子。
邵锵的几个小跟班也跟着脸上没光,看到秦復几人又是气愤又抬不起头。
萧缨调侃几人:“让邵锵早上少吃点,味儿大!”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几个小跟班灰溜溜离开。
萧缨一把搂上秦復的脖子,贴着他的脸小声道:“这一招真够狠的。”
秦復斜他一眼道:“他给我下的药,能要我半条命,我只让他放半天屁,很客气了。”
“但你让邵锵把脸丢尽,他以后是没什么脸在国子监混了,再神气不起来。”
“正好,可以闷头读书了。”
“不说了,走吃饭去,我都饿了,咱们小小高兴一下。”搂着秦復朝饭堂去。
下午没有见到邵锵,次日也没有见到邵锵,听监生说请假回家了,估计月评之前不会来国子监了。
下午散学时,有位监生说有国子监大门外有人找。
他好奇地过去,在门房处见到前日借书的少年。
还真来还书了。
“讲信用!”他接过书,书崭新,没有丝毫破损,连书页都没有一点折角现象,看得出是个极其爱书的人。
“多谢秦公子。”少年道谢后,又问,“秦公子可有喜欢的书能够给我推荐的吗?”
放云山人的那套评论前朝哀帝的书倒是不错,他挺喜欢,但这种书也不敢贸然推荐给别人。
他礼貌笑道:“如今课业繁重,旁的书看得比较少,若是遇到好书我推荐给你。”
说完才想起来问:“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叫我丛五就好。”
丛?他目光不经意扫了眼少年,锦衣华服,配饰皆是金玉,平京城还没有一个丛姓的大户人家。
姓名都不愿透露。
秦復笑道:“丛公子,我还有事,不能多陪,见谅。”
“秦公子请便。”
秦復回到宿舍便翻开诗集,里面也没有任何污渍,他一页一页翻看,一首一首品读江澍的诗。
萧缨见他回来就抱着书,一个时辰都没有放下,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两眼。
“江澍的诗?”
秦復诧异,抬头看着他:“你读过他的诗?”
“何止读,被我爹拿着鞭子逼着背,如今还能倒背如流。”说着随便吟了两首。
坐在对面的程维扬举手表示有相同经历,也跟着背了两首。
秦復愣愣地看看手中的书,再看看这二人,一个是当世鸿儒之子,一位是大将军之子,二人竟然有同款爹。
江澍诗集这么受欢迎的吗?文武通吃。
“这江澍谁啊?”他指着诗集问。
二人齐齐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们老爹逼你们背?”
“诗好。”
这一点不假,诗的确是好诗。
“程山长和萧将军都不知道?”
“嗯!”二人又齐齐点头。
这么神秘?
这人是活着还是已经入土了?
诗好,推崇的人也是文武两界响当当的人物,本该名扬天下的,怎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过。
是自己消息闭塞了?
“他很有名吗?”
二人又同时齐齐摇头,“没听谁提到过。”
神秘,真神秘。
他继续看诗集,慢慢品味斟酌。
人一旦神秘起来,这诗词的味道也跟着浓重了一些,越品越有味。
秦復一直看到半夜将整本诗集都细细读完,诗句也差不多都能背下来,但是总觉得读得不是很透彻,还需要再品读。
他此时泛起困意,放下书本睡觉去。
次日休沐,国子监的大门开放,学子休沐日可以自由出入,这点和白水书院相似。
不同的是,白水书院十日一休沐,国子监宽松些,五日一休沐。白水书院的月评在月底,国子监的月评在月初。
这次休沐结束回来,就要月评。
国子监的监生对月评非常看重。每个月的月评都是要记入一年的考核内,若是一年内的考核有连续三次不合格,就要被除名。
一旦除名,再不能入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的监生,像邵锵这类勋爵子弟只是很少一部分,大部分还是小官子弟和布衣子弟,因为学优或者其他原因进入国子监读书。
对于他们来说能进国子监读书十分不易。
他们没有经济能力进入白水书院这样“高消费”书院,国子监就是唯一能够抓住的最好学习机会。
所以,他们的学习压力很大。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今日休沐出门的学子没有之前的多。即便出门,还会手中拿着书,比如程维扬。
当然,程维扬拿书也不全是为了看,还有一个作用是挡骂。
上次休沐回去,其兄长程大人见他两手空空,将他骂了一顿,又把他关在书房内命写了一天的文章,最后连晚饭都没给吃,就将人丢回国子监了。
这次他长了记性,看不看是其次,书一定要带一两本。
目送程维扬离开,然后又看着萧缨和黄孚离开,最后遇到齐项义几人。
一个个都有家里人车马来接。
只有他,在门前站了一早上,秦宅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一个个的,关键时候啥用没有。
他在国子监门口石阶上坐下来,经过的监生都投来打量的眼神。
好一会儿,终于见到秦家的马车,来人是枭羽。
马车停下来,枭羽朝他抱拳施礼,打着手势让他上车。
秦復起身走过去,感叹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拍着枭羽肩头借力踏上马车。
一路上,他想问问其他人现在做什么,是否有城主的消息,想到枭羽不会开口,也懒得问,拉开车帘看街道。
下个月就端阳了,街道上不少卖艾草、粽叶、香囊、纸鸢、彩线等东西。
回到秦宅,发现家中空空,王乔等人不在,燕羽、鸪羽也不在,就连张玉弛几人也都不在。
一问小厮才知道,张玉弛三人上任前有几个月假期,准备衣锦还乡祭祖,今日都出去采买东西。其他人则全都去查城主下落。
“蓝姑娘呢?”
“蓝姑娘前两日寻了个医馆坐诊,这两天都在医馆没回来。”
又找了个医馆?
啧啧啧,还是有一技之长工作好找。
他转身想对枭羽说,以后跟蓝丹学医吧,想一想不行,蓝家的医术不外传。
算了,不瞎操心。回书房看书、练字去。
找爹是为了不当这个武林盟主,而不当武林盟主的目的是能够安心读书。
读书才是最重要的事。
下个月月评是他们和国子监监生第一次一起考试,一个是天下闻名的书院,一个是国子监,必然会拿来比较。
听闻以往白水书院都输给国子监,白水书院学子不服,认为国子监博士们批卷偏袒监生,有一年还闹过一场,把程山长都从炎州城给请来了,最后结果并没有让白水书院学子满意。
不过最后白水书院的学子争气,三年后的春闱,当年去国子监交流的三十名举子,全都金榜题名,甚至当年的状元就出身白水书院。
白水书院也因为这一段传奇,从而站稳了民间书院的脚,被称为大晋第一书院。
学兄们打下的江山,可不能断送在他们这一届手中。
晌午,王乔他们陆陆续续回来,一个个垂头耷脑,不问就知道什么都没查到。
秦復坐在书房门前石阶上,双手托腮看着左边的王乔几人,又看右边的燕羽几人。
无奈地摇头:靠不住!
这一帮家伙恨不得现在把他绑回去主持武林,哪里会用心寻找老盟主。
这事还得靠自己。
他坐在石阶上想了一阵,灵光一闪,双手朝膝头上一拍跳起来,朝外走。
“盟主做什么去?”
“看病去!”
“什么病?”王乔等人立即跟上去关心,“我这就去叫蓝姑娘回来。”
“不必,我是心病,需要心药!”他立马打住,在身后划了下,示意他们不必跟着。
燕羽和鸪羽要跟过去也被他叫停。
自己打马去了蓝丹所在的医馆。
刚下马见到蓝丹提着药箱从医馆内出来,一身灰白布衣,头发只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素雅地好似一朵山间兰花。
见到他,蓝丹愣了下驻足,好奇地问:“少主怎么过来了?”
“我有事请你帮忙。”秦復走上前,睇了眼她的药箱,“你要出诊?”
蓝丹朝旁边走了一步,避开门前的行人道:“去宋国长公主府。”
“给谁看病?”秦復略带激动地问,朝旁边扫了眼,没有见到宋国长公主的人马来请大夫。
蓝丹笑道:“不知道。”
秦復疑惑蹙了下眉头。
蓝丹将药箱背在身上,走向门前街道,说道:“这两日我借着给人看病积福的由头,进了寿宁坊一带好几家权贵府邸,都没有探听到老盟主消息,所以今日想去宋国长公主去试试。”
秦復激动地从蓝丹身上将药箱接过去,“咱们想一块儿去了,我来正是为了此事。”
他原本想到的主意也是借助蓝丹的医术,找个借口进入这些权贵官员的府邸。自己老爹一直没露面,能确定在这一代,那就很可能在后宅,也许从这些府邸后院入手更容易查一些。
却没想到蓝丹已经提前想到,并实施了两天。
蓝丹犹豫着道:“少主是男儿,入内宅恐不方便。”
“大夫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呢!稍等我下,我去换身行头。”说着钻进医馆,不一会儿出来,换了一个药童的打扮,美滋滋地道:“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小跟班,走吧!”
“你……”
“走吧,再拖延天就晚了,人家要当我们是贼了。”背起药箱,拉着蓝丹就朝寿宁坊方向去。
蓝丹看着被秦復抓着的手臂,又抬头看着秦復,一张侧脸线条清晰,棱角分明。
不知不觉中,面前的人长高了许多,五官硬朗,不再是当年武林大会上满脸稚气的少年。
曾经听说太多这位少年盟主的事,在她的心中,他就是一个面若无辜稚子,心肠狠戾的人,也是师父和长辈们口中心机谋略深沉的人。
两年的相伴,她看到的他,身上只有真诚和率真。虽然顽劣,有时胡闹不着调,却怀揣义气。与武林中传言完全不同。
秦復发现蓝丹异样,回头正对上蓝丹盯着自己的目光,神色顿了下,“怎么了?”
“没什么。”蓝丹垂下视线望向被他抓着的手臂。
秦復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高兴,竟然忘了男女之别,忙松开手,歉意地笑了笑。
敲开公主府的侧门,守门的管事听闻他们姐弟是为祖父母积福增寿免费给人医病,当他们是骗子。
“你们应该到寺庙给人看病。”
“我们去了庙里,大师说寿宁府一带福气厚,我们在此处行善积福更厚。”
蓝丹扫了眼管事,碰都没碰就将他最近身体状况说个清楚,然后当场按了几下管事的穴位,管事疼了几天的脖颈立马好了,他这才相信对方的确是大夫,将他们请进府中。
一边领着他们朝下们居住的地方去,一边嘱咐:“府中住的都是贵人,你们千万不能乱走,冲撞了贵人是要掉脑袋的。”
“是,我们知道,绝不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