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比武是不是要讲究公平？”秦復做最后的拖延。
裴野爽快回道：“当然！否则胜之不武。”
“那好，本盟主现在哈……太困了。”秦復又打了个哈欠，疲倦地摆手，声音也慵懒起来，“实在没有精力，不能尽全力，等我哪日养足精神再和你比试，这才公平公正，赢赢得坦荡，输输得甘心，对不对？”
“这……”
好像有道理。
窗外的裴野挠了挠头，“盟主哪日能养足精神。”
那日都养不足！
心这样想，话却不能这样说，搪塞道：“等我养好了，我去找足下。”
“行！在下就住在秦宅，随时恭候盟主。”
秦宅？嘿！你们一个个真把秦宅当成客栈了？都赖着不走。
这样下去可不行。
“记得付伙食房钱！”
裴野一愕，原来盟主是这么抠搜的人。沉心一想，自己白吃白住还要打人家是说不过去。
“好！”
秦復又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床。
这一天天的，事真多。
他就是不喜欢武林中打打杀杀，比来比去非要争个高低输赢才读书躲清静，这还找上门了。
第二天秦復就将裴野给抛九霄云外去了，专心读书。
月底月评，秦復成绩依旧不理想，相比上个月进步很大，这一点还是欢喜的。
中午吃饭给自己点了一桌子菜，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树上结的，全都齐活。
吃得正香，萧缨和两位同窗过来，踢了踢凳子围着他坐下。
“看你也吃不完，兄弟帮你。”萧缨话不多说伸手就将一只烧鸡腿掰走，黄孚将另一只腿撕走，另一位浓眉学子把大虾端到自己跟前。
和他抢吃的？
抢他行李可以，抢他吃的那不行！
秦復吐掉口中骨头，一手一个将鸡腿抢回来，一个鸡腿咬一口再丢进烧鸡盘里。然后又夺回大虾盘子，抓起一个在口中嗦下扔回盘子里，用筷子翻几番。
拿一个桃子咬一大口，舔了舔桃汁，再将桃汁挤出滴在每个盘子里。
又舔了下勺子在汤里翻搅两下。
萧缨三人看着他一连串动作，皱着眉咧着嘴，表情像吃了苍蝇。
见过护食的，没见过这种护食的。
“三位公子请！”秦復笑嘻嘻招呼，并热情地抽出一把筷子，每人分发一双，“大家都是师兄弟，甭客气，小弟请客。”
萧缨三人嫌弃的筷子都没碰。
怎么有人能够这么恶心。
不是说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吗？就这样？
“你还吃得下去？”萧缨撇着嘴，身子朝后微微退一分。
“高兴嘛！”
“考个三等，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别人考三等都难过吃不下饭，这会儿在发奋读书。”
黄孚阴阳怪气接话道：“别人考三等是最差成绩，秦公子考三等是最好成绩，心境不同，毕竟下次又打回原形了。”
秦復翻他一眼，捏一只虾，一边剥一边说：“黄公子在书院待了这么多年，也不过二等最后一名，秀才当了这么多年，今年乡试也没戏唱吧？”
这是黄孚最羞于提及之事。
因为他的几个堂兄弟、表兄弟不是考中举人，就是靠着家里关系谋了差事，唯独他还是个秀才。因为这个事，在兄弟们中间自卑，抬不起头。
顿时恼羞成怒，猛拍桌子。
秦復眼神睇向他手掌，黄孚心头一紧，上次的伤让他下意识手掌颤了下，微微弓起，慢慢握成拳。
秦復满意地笑着将虾仁朝他递了递，“黄公子要不要吃点虾？听说常吃鱼虾能醒目明智。”
“秦復，你别太得意。”
“唉，别这么说，我可一点没得意，是你看我不顺眼。我就是个月评三等靠后的小学子，我还要努力追上诸位师兄呢！”
看了看虾仁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道：“我得多吃点补一补。”
边吃边点头夸赞：“饭堂大厨师傅今日的虾烧得不错。”
黄孚气哼一声，起身离开。
秦復又望向萧缨和浓眉学子，“二位师兄吃点？”
萧缨瞥一眼满桌饭菜，想到刚刚秦復又啃又舔的动作，满脸嫌弃的龇牙咧嘴，“恶心！”。
“没礼貌！”秦復倒了杯果酒递过去，笑问，“令尊啥时候回来啊？”
萧缨皱着鼻子，连放在桌上的手都拿开，怕被酒杯碰着。
轻哼一声，质问他：“回来也不会见你。”
“说不定呢！”
“做梦去吧！”
“要不要打个赌？”
萧缨不屑轻蔑一笑，自己的爹自己一年都见不到几回，会见他？
不过就是箭射得好一点，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军中箭术好的将士多得去了。
还敢和他赌这个，真是自不量力。
“赌什么？”
“如果令尊不愿意见我，从此以后我认你做老大，唯你马首是瞻，你说向东我绝不向西，你说打狗我绝不杀鸡。如果令尊见了我，我也不为难你，以后见我叫声大哥，敢不敢赌？”
“呵！本公子有何不敢！”
“一言为定！所以令尊回炎州，记得告诉我一声。”
萧缨迟疑了下，怎么好像被下套了？
看着秦復满意的眼神，他咬牙切齿冷哼一声，低声骂了句：“小人！”转身就走。
“嘿！没礼貌！”
秦復不顾饭堂内其他学子异样的眼神，继续大吃大喝。
秦復每天都在等着萧立回来的消息，等着见一见这位大将军，问问自己老爹当时向他打听了什么消息，后来又去了哪里。
没有等来萧将军回来的消息，倒是深夜被裴野敲窗户骚扰好几回。
裴野在秦宅等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有等到秦復回去，心里焦急，频频找过来，问他什么时候精力充沛接受自己的挑战。
秦復应付得有些疲惫，每天清早困得都不能早起，讲师的课上也偶尔犯困，实在耽误读书。
他搬个凳子坐在窗户下，靠着窗户，眼睛都睁不开，疲惫道：“我接受你的挑战了！”
语气委屈巴巴，“裴大侠你说你每次大晚上来敲窗户，我都睡不够，哪里有精力？我每天还要早起读书，晚睡写文章，我都瘦一大圈了，迟早猝死。”
哪个盟主当成他这样的？
“你再等等，等我养精蓄锐后必定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咱们要打就打个痛痛快快，你说是不是？”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
“要等到什么时候？”裴野问。
“我尽快调整状态。我状态不在，比试不尽心尽力，也是对裴大侠你敷衍不尊重，是不是？”
也有道理。
“那我再回秦宅等你，你尽快啊！”
“一定一定，放心，别来敲我窗户了，我也十分——非常——极其——很期待和你痛痛快快大战一场呢！”
裴野听到秦復这样充满强烈感情的承诺，觉得盟主果然真诚。与这样的对手比试，自己也要尊重对手，得让对手在最好的状态下比试，这也是对他自己的尊重。
嗯！他重重点头，搓着手，很欣慰地离开。
秦復闭着眼、打着哈欠回到床上躺平，叹口气。
裴野能够找到书院，十之八-九是王乔几人背后搞的鬼，甚至还是他们背后的师父老子。
老天爷，你放过我吧！
我就想读个书，这么难吗？
为了躲裴野，他旬假也不回秦宅，哪怕待在书院看着池塘里王八晒太阳，都不愿出书院。
你别说，池塘里王八在石头上趴一圈还挺有意思。
一只王八想爬上去，拼了全力扒拉好几次，每次半个身子刚上去，都被上面的王八给踹下水。
他俩肯定有仇。
什么仇呢？
被抢媳妇了？
有可能，肯定不想情敌上岸嘛！
若是情敌，水里的王八不会那么弱，不是一个档次，争抢个啥。
哦！是小情侣吵架，石头上的是他女朋友，肯定惹女朋友生气了，才被踹。
“盟主！”
秦復肩头被拍，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哪个王八？
回头一瞧，是个年轻人，一张陌生面孔。
“你谁呀？”吓死老子了！
“在下裴野！”
裴——野？
秦復瞪大眼看着面前人，三天两头晚上敲他窗户的人长这模样？
五大三粗、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满身腱子肉，这张脸在这个身子上有点不协调。
有种李逵长了张燕青的脸。
秦復急忙环视周围，幸好这个点池塘边没什么人，只有对面的水榭里几名学子讨论学问。
“大白天，你来干什么？”
“听说今日书院旬假，在下过来挑战。”
挑个屁！
“没心情！”
“看出来了。”
秦復：嗯？开窍了？
裴野在他身旁草地上坐下，叹了声，也看向池塘中的王八，“盟主都郁闷到看王八晒太阳，看来心情的确很差！”
呃……是是是！
“改日吧！”裴野拍拍他肩头，似是安慰，“谁都有心情低落的时候，盟主因为啥呀？”
为啥？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一群烦人精！
没个消停！
秦復感叹一声，开始诉苦：“都是因为盘鹰谷霍谷主的徒弟王乔他们几人呀！”
裴野住在秦宅自然知道来龙去脉，武林中各派掌门对盟主读书的事情支持，然后派门下弟子给盟主当伴读。
秦復心思一转，更加愁眉苦脸。“霍谷主的徒弟等人不回去，我这心情就没好得一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有精力和心情和你痛快打一场呢！”
“这样啊！”裴野点头，也跟着眉头紧皱，替秦復愁，替不能挑战愁。
秦復瞥他一眼，看得出他是迫切想和自己好好战一场，故意询问：“裴大侠，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裴野眉头拧成川字，也没有想出个法子来。
秦復朝他身边挪了挪，小声道：“裴大侠，我有个想法。”
“盟主请讲！”
“你看啊，你现在住在秦宅，你可以每天和王乔他们比武，一来排解无聊，二来找个人练练功夫，三来还能将这一群人赶走。你觉得如何？”
裴野歪头思考，主意倒是可以。
自己一个人在秦宅的确无聊要发疯，也没人陪练，着实手痒痒。
“万一打伤了呢？”
“比武又不是吵嘴，磕碰常事，都是武林子弟，谁没被摔过打过的。”
“也是！”
秦復用力拍着裴野，这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要不舒坦，一起不舒坦，不能他一个人承担所有。
打发裴野，秦復又清静一段时日，没人半夜来敲窗，能够睡个整觉。
他终于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读书上去。
这个月的月评，他的成绩没有上二等，却已经排在第三等前几。这个进步，令两位舍友羡慕流口水。
大家都是一样读书一样学习，怎么他们原地踏步，秦復一个劲往前冲。
哪里出问题了？
慕岩和苗蕤怀疑秦復背着二人偷偷学习，以至于二人每天都跟着秦復。秦復干什么他们干什么，甚至秦復看什么书，他们也跟着看那一本。
跟了一段时间，他们发现这样不行，因为秦復看山长著的书，看一遍就能够说得头头是道，甚至里面的精辟内容，张口就来，原文背诵。
而他们看了许多遍才能够勉强达到秦復的程度
随后他们调整了学习方法，秦復学的时候他们学，秦復睡觉的时候他们学，秦復吃喝玩乐时他们学。
秦復不知道两位舍友是这个心思，看他们这么卷，自己也不能懈怠，跟着一起卷，甚至旬假跑出书院，到张玉弛半山腰的小屋中学习。
彻彻底底清静。
入夏后，炎州城天气沉闷炎热，大炎山中却清凉。每到夏日，大炎山都成了避暑胜地，城中许多富贵人家都会在大炎山中或大或小有所别院，天热来此避暑。
白水书院也因为地理位置在半山，气候舒爽，因此三伏天消暑假是没有的。但是顾念学子辛苦半年，会给十日假。
对于憋了半年的学子来说，这十日假即便在三伏天，也拦不住他们下山吃喝玩乐。
秦復这回躲着不下山，硬是被偷跑进来的裴野给逼下山，要和他决战。
下山第一天，他就借口天热胸闷气短，已经中暑，搬把竹椅在后园的水亭中，半死不活地躺着数天上飘过的云。
不比武，就是不比武。
正表面半死吹风吃瓜，内心悠闲数云时，忽然耳畔传来一声利器破空之声，还未及看清是何物，怀中抱着的半个西瓜已经被穿了个洞，利器飞向水亭另一侧的灌木丛中。
西瓜汁洒了他满怀。
与此同时听到灌木中有声音，一个人影闪过，身侧的燕羽瞬时飞身踏水而去。利器射来的方向，裴野也凌空朝灌木那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