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总督仙门弟子抵达张府园,封固昀与对方商议完毕,此地便交由总督门料理后事。铜山弟子收拾着都各自往锦绣城里赶,李琢蓁问起鬼新郎的结局,封固昀没有回答,只是说:“易容术虽不会被人识破,但对方总督门,我们多少得注意点。”
总督门与现今新帝有着相互间的联络,搜捕亡国太子这件事,怕也是宗越家的长期任务其一。
李琢蓁上手摸了摸假脸皮,长时间没有更换的原因,边缘已有起皮脱落的迹象,怕是撑不到今天。骑在前方的封固昀朝他挥手:“吃桃子吗?”
李琢蓁见到路边上的一车的新鲜桃,再旁边就是桃子园林,老板已经给热情地称了四五斤,封固昀说带回去给师兄弟们尝尝,李琢蓁正要下马看看,没想到身旁一个跑得飞快的白马呼啸而过,崔小师弟正握着缰绳坐在马匹上欢乐叫喊:“驾!驾!驾!”
紧随其后的,是策马奔腾的喻濯染,喻濯染说:“封固昀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买桃子,崔雪银的马都应激了快去救人!”
封固昀护弟心切,自然也骑马救人去了,走前还和李琢蓁说:“阿珍麻烦先帮我付钱啊!”策马走了。
李琢蓁面无表情,盯着远去的三道黑影,再转头,看见老板正笑眯眯地伸手朝自己要钱,他掏掏兜,没带钱,于是两指置于双唇间吹了口长哨,崔小师弟的那匹白马听见哨声,嘶鸣一声,即刻转向。
白马最终稳停身旁,李琢蓁伸手抚摸着它鬃毛,崔小师弟跳下马后追着蝴蝶玩,后面的两人也来了,喻濯染没下马,就说他:“你能使唤白马不早点使唤?”
封固昀好声劝解:“喻师兄,别这么说师弟,他肯定也是才想起来。”
李琢蓁却朝封固昀伸出左手:“我没带钱。”
“……”
喻濯染对封固昀说:“他只是想让你付钱。”
封固昀道:“我不是聋子。”
今日这回幽默场面可把桃园老板逗得哈哈笑了,立马又给他们送了半斤桃,还说:“从来没见能把人这样使唤来使唤去的。”
然后来回追蝴蝶的崔小师弟被喻濯染迎来的一拳打了脑袋。
客栈老板见几日未归的仙人竟陆续回来了,喜笑颜开地欢迎道贺仙人除鬼成功,那是一骨碌说得没完没了,崔小师弟他们才后知后觉,张府园一行竟花费了整整四日,虽然在府邸里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连着几日没睡,精力恍惚,一行人都各回房间呼呼大睡去了。
李琢蓁浅睡片刻,方起身出门,楼下三四桌客人,总督门的也在,好在没什么熟人。因前朝时期的皇族,亦是与总督门有牛鬼蛇神方面的委托,当时接任的,多是些有排面的大仙人,锦绣城这桩小案也确实惊不动顶上的几人。
前朝的皇族吗。如今齐襄的年轻君王已然稳固登基,就算帝位是那个人谋权篡位得来的东西,但他近年在边疆战得的丰功伟绩,颁发的救济令减税令,足让大部分百姓拍手喝彩。李琢蓁握了握手,眼底里深邃的隐忍翻涌而动。
封固昀和崔小师弟也醒了,下楼后见李琢蓁正在吃茶,两人便也坐过去,崔小师弟喝茶不得劲,想喝点酒,被封固昀驳回:“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听总督门的那些人在喊他,封固昀便起身准备去了,“我和他们说两句。”
李琢蓁颔首,见崔师弟依旧拉着脸,道:“大晚上苦着脸,会变丑。”
崔师弟哎声,抬手胡乱揉了揉自个的脸。
“听他胡诌。”喻濯染将茶壶放在桌案上,人坐在崔师弟旁边,又抓住茶壶把手给小师弟倒了杯,“喝吧。”
崔师弟捧起茶杯后新奇地闻了闻:“桃子味。”喝了两口,惊喜道,“甜滋滋的,有桃肉,还放了冰块,段师兄也尝一口吧。”
旁边两桌有酒鬼互相打起来,赤脸叫嚷今天咱俩谁也别想出这个门!砸桌抡拳头,周围的客人连连拍手助威,崔师弟被动静吸引过去,李琢蓁这边不为所动,看着递到面前的桃茶:“有毒?”
又是这个问题。喻濯染差点把茶壶掀他脸上:“崔雪银都喝了你担心什么?”
李琢蓁斟酌道:“也许只对我有毒。”
喻濯染笑道:“你在逗我吗?”
李琢蓁反倒没信邪了,正想喝上两口尝尝味道,没想到那俩酒鬼打架打到自个这里,整个一厚背压住桌案将茶壶压得粉碎,最后连桌也被挤成两半毁了,喻濯染正想吃条牛肉干,也被撞得撒了满地,然后他听见李琢蓁后知后觉地轻啊一声:“没喝上。”
那厮肯定是在玩我。喻濯染满脑子这个想法,他站起身,两手利索地各抓住闹事人的后领,拖着往门外走去,客栈里的人纷纷探头探脑望出去,李琢蓁听见一连串的惨叫声和挥拳声,经过良久才恢复了正常的市井热闹,喻濯染拍拍双手,面色平静地踱步进来,还将手里的银锭子交给客栈老板:“那两位赔偿给老板您的。”
老板也算久经沙场,对这种情况习惯了,言语间对他多句感谢,又免费赠送了本店招牌菜。
李琢蓁已换了桌,让店小二重新上几盘饭菜。裴璇玑也饿得醒了,坐他旁边吃面条。
封固昀还夸赞喻濯染身手不错,虽然不知道是真夸还是假夸,又接着说起另一桩事:“督门弟子说,半时辰前鬼新郎挣脱束缚,将关在房里的于勤生吃了,担心祸乱周围百姓,他们便就地处决了鬼新郎。”
裴璇玑吞进面条,道:“好在总督门处理及时,没百姓伤亡。不过好端端的,鬼新郎哪有力气挣脱出来的?”
崔小师弟道:“仇人就在这里,鬼新郎定会找于勤算账,要不然等到了封梁,哪有反抗的余地。”
封固昀道:“也许是鬼新郎存有余力想一击杀了于勤,又或许是有人解开了封印。”
崔小师弟背脊发凉:“谁会帮鬼,万一牵连了无辜人。”
喻濯染道:“肯定的是,这回督门弟子丢了鬼新郎这具样本,回去逃不开被长老责骂的命。”
裴璇玑喝完凉茶总算顺气了:“怪不得我刚才见他们一副游心仲仲就快要去见阎王爷的模样。”
封固昀吐槽道:“忧心仲仲。”
李琢蓁朝裴璇玑问道:“裴公子,手怎么样?”
裴璇玑笑起来:“多谢段兄关心,手好多了,感觉还能再吃三碗饭。”
李琢蓁道:“以后喊我段珍便可,我们也是过命交情了。”
裴璇玑自然同意:“当然!既然是朋友,喊我璇玑就行。”
喻濯染见他俩气氛竟然这么好,两眼瞪着观察好久也没个动静。
崔小师弟眯着眼问旁边的封师兄:“喻师兄好凶,这是干啥了?”
封固昀回答:“别担心,喻师兄只是在嫉妒。”
喻濯染道:“你今天最好别吃任何东西。”
崔小师弟也提醒他:“封师兄,刚才段师兄还说喻师兄总在他食物里下毒!”
封固昀呃声,看了看手里的烧饼,心想前有必罗散这例子,以后还是小心为妙。
封固昀方接到李飞遥传来的信鸽,开信看完,顾陈陆与范师弟他们也下楼了,就是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顾陈陆作揖,蹙着眉便质问李琢蓁:“段珍,我们问你,半时辰前你在做什么?”
崔小师弟问:“怎么了?”
范师弟说:“能怎么了,咱们师弟看见他在关着鬼新郎的仓库附近转悠,肯定是他把鬼新郎放走杀了于勤的!”
顾陈陆道:“虽然于勤死不足惜,但鬼新郎也因此身魂俱灭,督门一直想找到赢勾,若查到我们头上,就算十个你也赎不了罪。”
封固昀道:“这其中肯定有误解。”
范师弟说:“师兄,这我们都看到了,你也总不能保庇他吧,我们这些个弟子得多伤心啊。”
李琢蓁见众人多是不满,不能再装哑巴了:“我方才确实去了仓库附近,因为贴身玉佩丢失。”
顾陈陆笑道:“行,我倒是要看看这借口说给总督门究竟适用不适用。”
好巧不巧,说曹操曹操到。
三俩个督门子弟面色严谨地来到众人面前作揖,带头的名唤全子穆,由他说清事件原委:“方才有证人目睹段珍出现在仓库附近,请问段珍是哪位?”
还没等李琢蓁回答,顾陈陆那边自作主张给对方指了指人,接着说明缘由,双方对视良久,全子穆笑道:“段公子,这件事并非我等小辈能决断了,与我们回趟总督门吧。”
李琢蓁道:“可以。”
来了前厅的老板打断谈话,说着把兜里玉某件麒麟重环玉佩递在众人面前,笑道:“段仙人,你丢失的玉佩我们给你找回来啦!就落在后院草丛里,您还别说,最近山里野猴子总窜下山,竟拿了仙人玉佩,真是淘气,仙人别见怪,方才还劳累您与我们一块找了半时辰呐!”
全子穆迟疑道:“掌柜的,方才你与段公子一直在找玉佩吗?”
“是啊!一直在找,还有那位帮厨的小李子,后来我见段仙人疲惫,便让他回房里休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诸位仙人都聚在这里?”见老板一脸探知欲毫不避讳地在凝重氛围里来回张望。
喻濯染道:“现在有眼力见的人太少了。”
封固昀悄悄瞥他眼。
喻濯染摊手,没说话。
“哦,没事了。抱歉,段公子,是我们误会了你。”全子穆朝他抱拳作揖。
李琢蓁笑道:“怎会,都是诸位仙人的职责而已,辛苦,辛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