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袖里的沧海,正想出剑制止,哪知对面的骷髅领头也看中他,抬手指向了李琢蓁,那些士兵簇拥而上,把他也给捆了。
这场面过于熟悉,不正是当年宗越薰捆杨崇顺道把他也捆了带回府邸的情况吗。
李琢蓁无奈想之,那招数只能稍后再作尝试了。
随后他们被绑到某处破败的高地宅,只因被捆着一路与洞里浑浊封闭的泥土作伴,闻得新鲜空气后不得不感慨由死后生。
那些骷髅早跑了没影,似乎孤寂宅院里只有被关押的他和裴璇玑,裴璇玑借着袖里匕首划开腕间麻绳后,总算解放双手,立马割断了李公子浑身的禁锢。
两人在屋里面面相觑片刻,裴璇玑提议出去走走。
李琢蓁答应了。
两人前后在宅院里巡视半圈,果然在正殿发现异常,里头靠在主位上的那位身着黑衣的将士,其眼睛闭合,长发飘散无簪可束,以至于遮了左眼,与其他骷髅不同,身躯的肉似乎是完整的,不过破损的脸皮被黑线缝缝合合了数十针,大概身躯也是这种情况,针法较为粗糙,略有缝隙,但威严尚在,而悬浮于他身旁的圆状宝珠更为显眼。
那宝珠大概就是乌苏王所说的可摄人梦魇之物。
裴璇玑咬牙切齿,正要上前决战,被李琢蓁一把拉住。
裴璇玑道:“李公子,事到如今,焉能不镇鬼证道?”
李琢蓁道:“虎霄还在那间破屋里。”
裴璇玑摸摸自个腰际,虎霄还真丢在了那里,他沉默道:“那该怎么办?”
李琢蓁道:“趁他们没发现前离开此地。”
裴璇玑点头应下。
殊不知正殿里一道剑光劈面而来,李琢蓁二人迅速躲开,只见原地那卷门面已被砍成碎末,鬼魃将军持着一把赤金弯刀横面走出,瞬地闪到李琢蓁面前就要挥刀。
李琢蓁用仅限法力唤出沧海剑,迎面挥剑,直接抵住那弯刀所带来的威力。
李琢蓁吃力镇开弯刀,随后使出剑诀抵制对方的轮番攻击,最后他哑声低喝,将剑笔直送进对方的胸膛血肉里,双方法力顿然膨胀,皆被弹开数丈,李琢蓁半跪在地上,手捂胸口,生生吐了口血。
裴璇玑急着跑过来扶住他,李琢蓁幽幽然睁睁眼,随后陷入昏迷。
到头来两人还是被关进地牢里,帮助裴璇玑出逃这招果真不管用,毕竟白面书里也没能成功出逃。
李琢蓁躺在草堆里睁眼瞎想片刻,裴璇玑询问他身体有没有事,他摇头说没事,盘坐起来运功,裴璇玑如今左手使不上劲,只得单手帮他疗伤。
片刻后结束,李琢蓁起身在监牢周围来回审视,可惜没有寻到半点弊端可以逃出这里,他转过身,见裴璇玑坐在地上满脸愁思,还没问怎么回事,裴璇玑一骨碌站起来,和他说:“李公子,我真的是有些疯了,我定要和你说说。”
李琢蓁道:“我听听。”
裴璇玑道:“方才你与楚希对打的时候,不是掀起了好几阵冲击吗,楚希打出的力量波纹荡进我脑袋里,所以我看到了些他生前记忆里的一些片段。”
李琢蓁道:“你可以仔细点和我说说。”
裴璇玑回想片刻,又组织组织语言,道:“其实画面也没多细致,楚希后半生在驰骋疆场里度过,杀敌,防固疆土,与西域族人把酒言欢,但最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张张嘴,没敢说下去。
李琢蓁只看着他,没催。
裴璇玑艰难地说出一个名字来:“是封固昀。”
李琢蓁有些惊讶,这些他倒是闻所未闻,白面书里一个字儿都没提,再道:“他们二人如何?”
裴璇玑揉揉额角回想,道:“没有其他,只在家中吃饭,应该是自家,不是酒馆,两人关系大概是亲戚朋友之类的。但楚希生于4768年腊月,4803年于绕风战阵亡,后被赢勾化鬼,两百多岁的人,又怎会和封师兄有关系。”
李琢蓁道:“假设封仙人也是两百岁,就说通了。”
裴璇玑恍然大悟,随后嘴咬着牙笑道:“前几日他还和我们炫耀他年少成才,二十岁于会仙台拔得头筹,原来是装嫩。”
李琢蓁挑眉:“他竟会这么说吗。”
其余两人转到城内十里铺,靠近高台那家宅子,天还是黑的,他们左右没找到裴璇玑二人的下落,又逢风沙作乱,便躲在某间小屋。
子时过,周围忽然寂静下来,封固昀刚想张嘴询问,只觉头脑眩晕,视线恍惚,喻濯染已经倒在了地上,他也随之倒了。
封固昀醒来后竟看见周遭明亮一片,满座客官坐在板凳上把酒当歌,戏子搭台唱得栩栩如生,听觉逐渐恢复,一下子的喧闹热烈声如珠子般滚进他耳朵里,封固昀失神地走了两步,却跌倒在地,撞了几名壮汉,那些壮汉怒眼瞪他:“娘的会不会走路!”
场景如此真实,封固昀内心叫绝,他道歉,左顾右盼,还是没找到喻濯染本人。
“阿昀。”
熟悉的声音自人海茫茫里传来,他听得无比真切,蓦然转身,只见少年楚希站在酒肆门口,他左手握着糖葫芦,笑着唤他,“阿昀,糖葫芦给你买来了。”
封固昀从震惊到怀疑再到最后的镇定自若,他走到楚希面前,冷静道:“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楚希纳闷反问:“你是睡糊涂了吗?”
封固昀蹙眉,心里急着找寻喻濯染他们,转身离开,楚希跟上他脚步,吃了口糖葫芦,眼睛往烈日的天上瞅,道:“西域这天是越来越热了,你要是水土不服,可得和我说,我让二德顺路捎你回河西算了。”见他仍旧不吭声,蒙头往前走,楚希蹙眉,伸手抓住他手腕把人弄停,“好吧,我食言了,原定一个月打赢胜仗偏偏拖了三个月,上回见面咱们还穿着冬衣呢,如今都夏季了。”
封固昀转身看他眼:“你真的只是楚希?”
“那还能是谁?”
封固昀思考片刻,伸手钻进他衣服里胡乱摸索:“肯定是那珠子搞的鬼。”
楚希怕痒,当场被摸得四肢拧巴哈哈直笑,过路人见一男的在摸另一位男的胸肌,不禁露出赞叹表情,其中女公子的表情盛然高兴。
封固昀到头来没摸到珠子,只找到那只星星玉牌和自己幼年时期穿的那件裤兜,因为裤脚绣着“昀昀”二字,他满脸羞愤,气冲冲地把红□□甩到地上:“这玩意儿你居然还留着!”
楚希立马可惜地捡起来拍拍灰尘:“我好吃好喝供你长大,上战场沙地,半夜就不能拿□□盖肚子吗,会着凉的。”
封固昀无言片刻:“……你别告诉我,与你同睡一间帐篷里的那些将士,都知道你揣着这该死的□□。”
楚希颔首:“确实是这样。”
封固昀昂首双手捂头,似乎痛苦至极,因为这是他不知道的旧事,他把□□丢地下踩踩:“你是不是有病。”转身离开。
楚希心疼地捡起来:“你怎么和哥说话呢。”
说是哥,却不是亲哥。
封固昀是楚希从大火堆里捡回来亲自养大的,当时河西乱党当政,到处烧杀抢掠,见他尚且年幼,浑身上下只穿着那件红裤兜,却能清楚说出自己的名字,楚希赞美他是小神童,却可怜他孤苦伶仃,便把孩儿背上背,拎着野鸡回山上家里。
后来齐襄帝平反乱党,却正逢外敌侵略,楚希当兵打仗报效国家,在西域边疆镇守十年,与封固昀常年书信联系,最后一封信里,含着楚希与未婚妻的喜帖。
未婚妻名唤林霖,是雍都人,一直向往西域风情,在此地生活两年,遇到了英勇善战的楚希将军,她钟情于他,二人日久生情便是喜事临门。
军营的将士和封固昀说,去年在矛珂山林霖还把将军的命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医术简直是妙手回春。
封固昀身边的楚希摆摆手:“怎么还提这件事。”
将士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对封固昀轻声道:“将军最不想回忆起矛珂战役,那场战说实在话,诡异至极,敌方那巫师竟能唤出鬼魃,因此折损了我方很多战士,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楚将军心里一直记着那厮。”
封固昀笑道:“别说这些了,喝酒。”
将士们一应而起,乐呵举杯庆祝将军早生贵子,帐篷内外都搭着喜红帷幕,婚房便是在将军主帐篷里,大伙说可别让嫂子等太久了,纷纷起哄让楚希滚回婚房,封固昀见着他大脸红着双眼笑弯儿的醉酒模样,便知哥心底里是很高兴的。
半时辰后将士们睡得东倒西歪,封固昀施法缓慢地逼退体内酒意,独自走到篷外,厚重的雪落在平原里,远方土地一片漆黑,他还是找不到喻濯染的半点线索,莫非被牵进梦魇的只有他一个。
封固昀不禁有些沉重,此时却有一只散着白光的肥鸟晃过他视线,他伸手抓住信鸟,喻濯染只留“顺其自然”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