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烟行望着铜镜里脖子上的勒痕,抬起手轻触上面怖人的青紫痕迹,当时窒息与濒死之感又笼上灵台。
那只手一寸寸收紧,她能听到骨头偏移位置的“嘎嘣”声,当时……何坚怕是真想杀她的。
“宿主,你这又是何苦?为啥就是想不开要作死啊?”系统愁眉苦脸表情包不住地往上刷屏。
方才任烟行被扼住喉咙,濒死之际系统也被吵醒了,在她脑子里骂了她半晌,没脑子冲动诸如此类。
“你觉得我是那种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性子吗?”任烟行望着铜镜里仍显陌生的面庞出神。
“我只是在试探,也是在赌。”
“现下证明,我赌赢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也明白过味儿来。
“宿主,你这招倒是挺险的,万一……”系统没说下去,可是也都明白他要说什么。
“攻略反派无异于与虎谋皮,这点儿对赌的胆量都没有,任务也就别想再进行下去了。”
任烟行眸色深深,一眼望过去还真有点儿系统说的反派女配那个劲。
可是反派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价格女配?就不能是女主?
没有人生来就是别人的配角,即便是最最平凡的人,也该是他人生的主角。
任烟行又去了医馆,穆公子已经醒了,看到她来扯动嘴角想要微笑,只是太疼了他终究没笑出来。
“任小姐,我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
看着被人揍成猪头,依旧出声让她安心的男子,任烟行轻叹了口气。
如此品德高尚,纯情小白兔,终究是跟她没有缘分。毕竟,她的心肝是黑的。
“穆公子,你记得好好吃药,争取早日恢复过来。”任烟行是真心希望他能早日好过来。
这么好的一位公子,若是成了大官,相信一定会是为国为民的好官。
任烟行想起此次来的目的,问他道:“你在书院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是比谁成绩好?”
穆公子表情有些为难,想了半晌摇了摇头。
“穆某在书院向来是与人为善的,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过冲突。若说是成绩……穆某自认比大多数学子都高上一筹的。”
也就是说根本就不能缩小范围,书院的人都有可能。
任烟行想到穆公子那天救下的人,便随口问道:“公子那日救下的学子可是在这间医馆?”
穆公子顶着猪头,道:“没有,他并未受伤,都被我给拦住了。”
拦住了?
任烟行拧紧了眉。
怎么可能呢?若他真能拦住,也就不必受这么重的伤,脸也不会还能被打成这样。
被救下的那个人,绝对有问题。
“那人姓甚名谁?可还在书院?”任烟行问。
“叫沈望,是还在书院。”穆公子说罢好奇地道,“任小姐问他做什么?难道是索要报酬?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扑上去导致的,和他没关系,也不必求什么报酬。”
任烟行扁扁嘴,她觉得穆公子单纯得有点儿过头了。适度的单纯可称之为纯洁,过度的单纯便是愚蠢。
“你不必紧张,我只是去找他问问当日的情况罢了。”
任烟行稳住穆公子,又嘱咐他几句,紧接着人就奔着书院而去。
文儒书院。
书生们背书的背书写字的写字,除了书香就是墨香,学术味儿很浓。
任烟行看到这场景便心生感慨,若是当初在大学周围也是这一番景象,估计英语四级怎么也会过了。
询问了几个书生后,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叫沈望的公子。
当下,那个叫沈望的正在和人下棋博弈。
“沈望,沈公子是吧?”任烟行也不废话,直接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你是哪个?”沈望抬眼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任烟行知道原身皮囊好,惊艳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自然也没将他的一时惊艳放到心里去。
只听她不急不缓地道:“沈公子那天路遇劫匪,是穆公子救的你吧?当时的情况有些混乱,小女子特来问公子情况。”
听了这话,沈望的脸色眼见的阴沉下来。
“哦,你就是穆公子那未婚妻啊。”沈望的眼神亦冷淡起来,“我没什么好说的,当时官府的人来查案,我把情况都已经说过了。”
任烟行也没纠正他说出的所谓未婚妻的身份,至于他会拒绝,她也没半分惊讶,毕竟来之前她就早就知晓他会拒绝。
“沈公子,小女子将你请出来谈,也是想给你一分体面。既然你不要,那小女子也不必顾虑了。”
“那截道匪徒是沈公子你请来的是吧?”任烟行高声问道。
因着她说的这句话,周遭的学子们霎时安静无声。
连带着和沈望下棋的书生也面露惊异,手捏着棋子再不敢落下。
“你在说什么胡话?”沈望眼神只晃了一瞬,便定下声音道。
任烟行不管他如何,继续提高了嗓门说着接下来的话。
“当夜,穆公子为救你而身负重伤,可据我所知,沈公子你似乎毫发未伤吧?”
“若说那匪徒是要劫你的财,你似乎也没什么损失。所说是与你有仇,更是拳拳只打在穆公子的肉上,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你说这事,不是你与那匪徒串通好的,又如何解释?”
沈望就是一个打死不承认,任谁如何说张嘴就是不关他的事。
周围的书生却有了不同声音。
“听闻这个沈望和魏生是同乡,路上没盘缠还是魏生资助的呢,怎么会……”
“怎么不会?忌恨催人心肠,没看魏生样样都比他强,他瞧着魏生的眼神可不大对啊,有几次我都看见了。”
……
周遭的声音愈来愈多,那个沈望的脸色也愈来愈灰。
坐在他对面与他博弈的年轻书生也彻底不敢动棋子,生怕一个不妨赢了他,也被他这样阴了过去。
“怎么样?还是和我走一趟吧?在这儿实在人多眼杂,毁公子名声啊。”任烟行笑眯眯地瞧着他,好似看得不是人,而是在掌中不停扑腾的麻雀。
不过是掌中的玩物,根本就不入她眼。如今只不过是像猫一样,在吞食猎物之前拿着爪牙逗弄一番再说。
沈望瘫在桌边,咬牙问她:“现在还不算得上是毁我名声?”
任烟行摇摇头,俯下身来笑着只用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公子太过小看我,这般水准怎么能说是毁坏名声呢?顶多是流言蜚语而已。”
看着眼前这女子竟笑着威胁着他,沈望浑身一颤,感到一股子恶寒从脚底钻了上来。
这那还是什么貌美的小娇娘?明明是凶面獠牙的母夜叉!
沈望软着腿和任烟行出了书院的门,跟着她来到一人烟稀少的小巷。
看着眼前形单影薄袅袅婷婷的背影,沈望又起了祸心。
抄起一旁的破木板,一不做二不休就往任烟行头上砸去。
这一砸倒是砸对了地方,“嗙”的一声,明显是砸到了肉。
沈望笑着抬眼去看,却见那女子竟在三米外瞪大了眼惊讶地瞧着他。不对……是在瞧着……
他抬起头,瞧见了一个俊美的男人,只是这男人面露凶相,一副要杀了他的样子。再一低头,他这才瞧见,方才砸中的竟然是这男子的胳膊。
这胳膊被木板上的木叉扎穿,如注的血水不断地涌了出来。
沈望瞧了一眼,在身量上他实在不占优势,即便打起来他也是输的那一方。
看准了,他便扔下木板开始求饶。
“壮士都是误会,在下方才不是想……啊!”沈望惊叫一声被砸晕了过去。
任烟行看着何坚面无表情地拔出胳膊上的木刺,紧接着抬手狠狠敲在了那个沈望的头顶。
沈望被砸晕倒地,何坚的胳膊上血流个没完。
刺目的鲜红促使她清醒起来,跑到何坚身前撕了自个儿的衣角给他在上臂包扎上企图止住那血。
她边包扎着,边埋怨道:“我放在这巷子上的护院呢?是不是被你给弄走了?真是……自找苦吃。”
何坚垂眸看着她不停忙活的小手,目下却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柔软。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不甚好听:“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你又找了哪个奸、夫给我头上戴绿顶。”
任烟行使出浑身的力气给他上臂扎了个结,闻言剜了他一眼。
“你这怎么瞧着不像是胳膊受伤了,倒像是脑子被驴给踹了,怎地那么多胡话?”
何坚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瞧着任烟行竟然还有心思笑。可他目光下移瞧见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之后,笑意迅速飞散。
“这人,就是让你误会我的罪魁祸首吧?”何坚尤不解恨,上去又狠狠踹了一脚。
那沈望骨碌了两圈,依旧是没被踹醒,想是头上被砸得狠了。
任烟行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人,这人罪有应得,竟然真想趁着巷子无人偷袭于她,若不是她早有部署,说不准还真被他砸晕过去。
“对不起,误会你了。”任烟行抬头望着何坚,眼生悔意。
何坚却被她这一声“对不起”给砸晕了,半晌都是懵的不说话。
好似,他从来没听过人说一声“对不起”,便是伤害过他的那些人嘴里,他也从来没听到过。
“只是,你也得和我道歉。”任烟行扯开系在脖子上的丝巾,上面青紫的印记十分骇人,“你看,你差点把我掐死了。”
“那你掐回来吧。”何坚低下头伸长脖子,竟还将她的手拉着放到了自个儿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