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晴起身。外头日上三竿。竟无人来叫她。怕是昨日之事,扰了大家。
下了塌。脚步还是有些虚晃。也难坏,谢临简下药一般都是直接要人命的。对于不要人命的下药剂量,他还是有些拿捏不准。
苏沐晴推门。李洛渊正同老叟那里软磨硬泡。李洛渊之前本身就尝尝混迹于勾栏瓦舍,说话功夫了得。识人更是快。老叟同他说话,竟也说的开。
锦茵正在喝菜粥。见着苏沐晴便开口,给她让出一块地方来。
苏沐晴并不见外。并不喝粥,只伸直了腿,一晃一晃的玩儿。
“凝之呢?”
锦茵指指苏沐晴身后。对此见怪不管,面色如常。
“他说他在放松。”
苏沐晴回身。谢临简不知又从哪里拿的新白绫,挂在树枝上,吊着脖颈晃晃荡荡的。似乎在荡秋千。还是一种很新颖的“秋千”。
苏沐晴随即起身,谢临简这样挂下去,若是失手,只怕是人就没了。
谢临简没了,他的黑化值就没了。她眼睛好不了,也回不去家。
她曾问过系统,若是有朝一日,谢临简黑化值全部清零,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系统告诉她。若是对象黑化值清零。她就可以回家。
她也有踌躇。无论哪个世界于她而言,都一样。可是会思念。她不得不承认。她想回去。想做回那个苏沐晴。而不是这里的苏三娘子。她有家人,有朋友,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个时空。
脱离熟悉的一切,去成为另一人。步步惊心,如悬崖一线,一丝一毫松懈不得。这里于她而言不是很差。可她在那头,还有自己未完的责任。午夜梦回,她曾无数次梦见过自己父母孤独寂寞的背影,一声又一声的哀叹,一次又一次的哭泣……
苏沐晴靠近谢临简。谢临简不懂爱恨。等谢临简真正爱上她。黑化值就会清零。他越爱,就代表这离别时刻的到来。她会在他最爱的时候离去。
那该多疼……苏沐晴不自觉清泪滑落。头一次,无论往何处走,都是死路。他和她,是命中注定的分离。逃不出宿命。原来如此刻骨铭心,只是为了奔赴这场以爱为名的遥远的离别。
“绾绾?”
谢临简从树上下来。他有些慌乱。苏沐晴那滴泪,让他慌乱。他只是有些心烦。昨日苏沐晴说生他的气。他只是想吓吓苏沐晴。
“谢临简。”苏沐晴倏地抱上去。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得知以来,她一直在故作淡定,尽量去忽视。可昨日谢临简想要换她的眼。让她又想起。随着胡闹一晚。是她的放纵。如大梦一场,如今恍然梦醒。
她不愿推开谢临简。她情愿谢临简真的能绑着她。她哪里都去不了。苏沐晴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要把谢临简深深的刻进自己的骨血。
“谢临简。”苏沐晴不断重复这句话。
谢临简用同样的方式回应苏沐晴。苏沐晴把脸闷在谢临简怀里。闷闷道:“把我带走。把我关起来。关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想和你走。请你带我离开。
“好。”
————
老叟看着李洛渊。摇摇头。“小郎君。不要再问了。时机到了。你是一定会想起来的。”
李洛渊有些落败。可看着这位老叟,不知为何心头总是会浮现熟悉之感。
仿佛之前见过。说过话。他对这个老叟,有着天然的信任。
在这几日的交谈之中,李洛渊很是明显的发现了这一点。
锦茵靠近,给老者和李洛渊都披上了外衣。
“天冷。现如今风多。还是进屋去吧。”
李洛渊握紧锦茵的手,“你手怎得如此冷?”
“没事。我本就体寒。你不必为此伤神。”
老叟在一旁冷冷一笑。甩下外衣。随后走远。“老人家我身体硬朗,用不着这个。”
“是锦茵想的不周了。”锦茵欠身行礼道歉。
老叟并未搭理。他轻易让这群人进来,也是有自己的理由。锦茵这姑娘,他看着不喜欢。一大把年纪了,实在是不必再在人情世故上多做伪装。
又估算了下时辰。李洛渊来的比约定的早。他也进退为难。干脆躲着不见。
“医者前辈,是否讨厌我?”
“别多想。”李洛渊轻声安慰,“咱们也快进去。莫要冻着。”
三人进屋。老叟一脸生无可恋。他本就是隐居。应心软应了人事儿才不得不在这里守着。却未曾想如此麻烦。
这两人又进来了。他有些后悔,自己隐居就应建造大的木屋,总归是比这样好。
“洛渊,我拿了我经常用的补药,不过在我屋子里,可否帮我?”
李洛渊是不会拒绝锦茵什么的。锦茵为他付出良多,他也曾发过誓,一生一世,绝不背弃。如今这样的小事,他是很喜欢去办的,毕竟锦茵生性要强,从不求他。这一点,和阿照一样…
阿照…想到阿照。李洛渊心脏又开始不受控的闷痛。那个声音再次想起。带着哭腔。他说不要忘记。
突然涌上无法制止的思念。他突然很想见一见阿照。听听她的声音。
狭小的空间内,空气都变得稀薄。李洛渊深觉自己无法呼吸。跌跌撞撞出门,更想落荒而逃。
“医者前辈。”锦茵莞尔一笑。规规矩矩冲着老叟行了拜礼。“有件事,我想通您商量,希望您能帮我。”
老叟对帮人这件事实在是有阴影,摆手道:“老人家我年纪大,女郎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件事。只能您来。除了您,谁都做不了。”
老叟闯荡江湖多年,对危险早就有了预判能力。这女郎,并不是像自己所见那般娇弱无力。更像是一只蛰伏毒蛇,只待你不注,就一举要了你的命。
“锦茵姑娘,你这话何意?”老叟拖时辰。
“不必拖了。”锦茵缓缓靠近。“李洛渊他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医者前辈。”
锦茵用手短暂碰了下医者脖子,老叟即可反应过来。锦茵竟还会用蛊?
“别怕。”锦茵笑颜如花,“我不会害你。我得让您帮我一件事。这个蛊虫无毒。就是让您听话而已。”
这蛊虫,原本苗疆是用来控制被抓来的拒不归服的能人异士的,既可以让他们乖乖听话,而且还能让其保有原来的能力。
锦茵的脸庞散着斑驳的光。半明半暗。嘴角苟着莫名的笑。一双眸子水汪汪却带着狂热的期待。
老叟还要说什么。身子便彻底不受控制。双眼失去了神采。
“李洛渊,咱们应该好好算算了。你欠我的。你永远都偿还不了。”
————
“苏三娘子。谢郎君。”锦茵出门,道:“医者前辈让我叫你们在此等候。他说有话要说。”
苏沐晴不明所以。不过医者前辈总是胸有成竹。既然有话,就必定不是废话。
锦茵扶着老叟出来。李洛渊此时也正好取了药。听说了事情,也就跟着苏沐晴谢临简二人坐下。
“不知医者前辈有何事?”
苏沐晴对这个老叟很是敬重。诚然老叟救她性命。如今还大方的让他们进来。的确是很好的人了。
谢临简饶有情趣的盯着锦茵看。不动声色的控住苏沐晴,侧身挡在身前。
“洛渊。医者前辈说,他想帮你恢复记忆。”
李洛渊颇为激动,“真的嘛?怎么、怎么如此块的改变主意。”
“医者前辈仁心,怎么会真的不帮。洛渊,还不快多谢前辈。”
李洛渊一时高兴。也就忘了。听着锦茵提请才急忙过去。
老叟看向李洛渊,道:“你先去烧一些热水。”
谢临简放声大笑,不住拍掌。苏沐晴有些不解,道:“凝之?你手痒?”
谢临简道:“并不是。我只是觉得好玩。”
苏沐晴一头雾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太对劲。也实在说不上来,若是真要说出一点,那便是太顺利了。如同推波助澜。
若是之前的猜想是真的,一直有人引着他们。而如今他们只有四人。这件事是否能成,大多是要看医者前辈愿不愿说出来他所知道的,可若是人家不说,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济于事。而且,他们一直守着,并无外人。
所以若是真心有内鬼,就一定在四人之中…
苏沐晴盯着锦茵。锦茵昨晚和她说的话。实在是意有所指的过分。让她不得不多想。
不过还有疑问,昨夜的话,到底指的是谢临简、还是她自己,亦或者,指的是两人都是狼子野心,是披着羊皮的狼……
“凝之,你是否知道些什么?”苏沐晴悄然低声问。
谢临简并无隐瞒。“我早就知道。”
“那你为何不说?”
“和我无关。”谢临简道,“他们的事儿,和我无什关系。我是为你来的。”
苏沐晴听这话,脸不受控的微红起来。谢临简总是这样坦然自若的说些扰人心弦的话。
“我在江湖上,要价高的吓人。若你让我管。那我今日就不用赏金好好管。我听你的话。”
苏沐晴刚要说话。却不受控的捂住头。头痛的过分如同什么东西在里头翻滚。嘴里抑制不住的腥甜。开口却涌上一大口血来。
是昨日…锦茵…?
谢临简瞪着一双眸子。恶狠狠盯着锦茵。“我说了,你不能动她。你是听不见嘛?”
“谢郎君。”锦茵道,“回头。有我送您的礼物。”
谢临简回身,本以为是苏沐晴又出了什么事儿。胸口却一阵刺痛。
苏沐晴从头上拔下来簪子,直接进了谢临简胸口。血不断往出汩涌。染红谢临简洁白的外衫。
谢临简抬手。缓缓抱紧苏沐晴。一搭一搭的学苏沐晴的模样抚着她的后背。
“这伤痛,也是欢愉。
绾绾,别、别哭,不疼。”
苏沐晴泪流满面,手却控制不住。“谢临简,你走啊!我会伤了你的!谢临简…”
“绾绾,别哭…”谢临简抚上苏沐晴的后颈,微用力苏沐晴就昏睡过去。
“绾绾,你乖乖的,睡一觉。”
而后踉踉跄跄回身。把苏沐晴安置妥当。“我会让你后悔动她。锦茵,从今日起,你活着的每一天,都将是你的炼狱。”
“那接下来。咱们就开始了。”谢临简露出阴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