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羽瞳孔中的黑烟袅袅,冒出又消散而去。他面色凌冽,比严寒的冬雪还要冷冽刺骨。
未几,他捡起从苏葵手中滑落的匕首,掌心聚拢几分力道,刃尖充斥着愤慨一手甩了出去。
赤魂兽长啸一声,它的前臂刺入匕首,在暗色里正流着汩汩血珠。
听此声响青俞即刻上前查探,在走到铁门口时,夜玄羽已经将匕首用掌心之力,稳稳收回到手中了。
这是对赤魂兽的一个简单教训,如果再犯,他定不轻饶。
夜玄羽抱起衣衫褴褛的苏葵,走入夜里,而后只听一句清冷的声音入耳:“青俞,去楼宇上检查一翻,看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出来后直径来马车处。”
“是。”青俞话毕,起身跃入楼间暗色。
夜玄羽先将苏葵抱出,青俞待查探一番,再紧跟上来。
楼宇间一片漆黑,什么物品都瞧不真切,青俞矫捷的身姿翻入窗内,检查楼间情况。
他脚步轻浅且快速,以侍卫常年训练的判断力,辨别着屋中方向。
走到长道内,他不小心磕到一旁的烛台,哐当一声,还好烛台没有碰掉。不过他无意间发现,手触到的烛芯还留存温热,说明这楼间的人才没走多久。
再往深处走,他去拿桌案旁的火折子,点燃了一支蜡烛,往小道里走。
此处是一条死路,不过地上躺着一个似是什么令牌之物。青俞抽出腰间剑,用剑鞘戳了戳此物,而后将此物挑起,落至手中。
在微弱的烛光下,他看清了那个金牌上刻着个“司”字。看这随意落在此处的样貌来看,这应该是逃离时,不小心从身成侧掉落下来的。
青俞手中紧了紧,将此物放于怀中,再简单查探了其他地方,直到走入一处看起来似是很隐秘的房门前,他刀起刀落斩开门前枷锁。
推开门扉,没想到后面藏着的是大量的刀剑兵器,是人看了都会联想到造反二字。
停留一刻,青俞便熄烛离开了这座楼宇。
夜玄羽已经将苏葵抱回马车,此刻他正在外面挽好那匹马的缰绳。
马蹄在地面上踏了几下,又停在原地。
夜玄羽从侧边跃上马车,去看他心心念念的葵儿。
苏葵在马车上小憩两息,恢复了体力,待她睁开眼时,只见一个黑色披风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她挪了挪目光,对上夜玄羽投向她关怀的眸光。
见苏葵醒了,夜玄羽立即凑上来,抚了抚她的青丝,温声开口道:“葵儿,你如何了?可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苏葵本不想让夜玄羽对她如此担忧,对于脚踝受伤一事,都想隐瞒,但就在这挪动之间。她突然吃痛一声,腰疼得一弯,手迅速抚上了红肿得发亮的脚踝。
夜玄羽见状,即刻去查看苏葵脚上的情况,在苏葵痛苦的脸色下,将她的脚搭到自己的腿上,褪去鞋子,掀开裤脚。
只见夜玄羽眸中的关切之色转为心疼,他的呼吸一滞,有些心急道:“伤得这么重,为何不与我说。”
他速速去找马上上的备用药物,所有药品都装在这个木盒中。
夜玄羽两三下就打开了盒盖,翻找着之前放进去的金疮药。最后终于在盒的角落找到,但盒中已经翻得凌乱。
小小的金疮药膏稳稳握在他的手中,开盖后,将膏状的药抹在指腹,轻轻涂上苏葵肿起的脚踝。
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生怕将她弄疼了一般,边涂还边轻声问道:“疼吗?”
“不疼。”苏葵望向夜玄羽,虽然很疼,但还是唇畔微微上扬,笑道。
而后,夜玄羽手下之力,在不经意间重了几分,苏葵痛呼一声:“嘶~”
放于夜玄羽腿上的脚,往后缩了缩。
夜玄羽手劲还是有些没有收住,又听到苏葵方才的回答,有些生气道:“怎会不疼。”
他目光转向苏葵,一脸认真道:“你要是疼得紧了,就说出来,若是实在忍不住,就咬我的手吧。”
话毕,夜玄羽的手就凑到苏葵的唇边了,见他说得如此正经,苏葵顿时笑颜如花,她推了推夜玄羽的手臂道:“谁要咬你的手啊,你以前还说我咬你是小狗呢。”
说到这里,夜玄羽突然羞愧,那时他怎么知道现在会发展成这般关系。
夜玄羽挪开目光,害羞的挠了挠后脑勺,停顿一时,又继续手上动作。
把苏葵脚踝处,用金疮药涂得满满的。虽然夜玄羽一个大男人,不似女子那般心细了,但相对来说已经是很仔细了。
半响,青俞从无名司回来,在车帘外复命道:“回二殿下,属下只找到此物。”
说罢,青俞将金牌呈了上去。夜玄羽掀开帘子一角,伸手去接了那枚金牌。
指尖轻轻拂过金牌上的字样,若有所思。
“还有什么发现?”夜玄羽再问道。
“回二殿下的话,属下还在楼内的一处偏房发现有锻造兵器的痕迹。”青俞拱手肃然道。
此话后,马车内外都沉默一时。良久,只听见马车内传出一声低低的命令:“回皇城。”
“属下遵命。”青俞翻身坐上马车,变动方向,去往那风云变幻的皇宫。
这一路上来,夜玄羽都在揣测,这到底是何人的令牌。
这偌大的皇宫,能有权势造得出此楼宇的人,屈指可数。
还有这块金制令牌,上面所写的司字,不由让人想起一个人,那个人是他死都不会相信会做出这件事情的人。
如此联想莫不是......
夜玄羽很想将他排除在外,毕竟夜衍司的为人,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或许是另有其人。
夜玄羽努力放平心境,内心自我安慰。听到此事,苏葵也看在眼里。
可皇城之内瞬息万变,眨眼之间,这天下已经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那个人便是安槐国的大殿下——夜衍司。
如今,这天下无人不知,又无人不晓,皇帝驾崩,遗旨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下一位帝王是夜衍司。
而手持有“司”字令牌的人,便是集市刺杀案的主谋,扰乱皇城安危,威胁百姓性命之人,大理寺今夜已经查明。
更何况,无名司中还保留着兵器建造的痕迹,还有那一屋的兵器都是意图谋反的证据。
现在夜玄羽赶回皇城,就正好中了他的计。可是关于夜衍司谋反一事,夜玄羽并不知,就算揣测出有信息指向夜衍司,他也不信,他一定要回去亲眼看看。
京城内,街道两旁早已无人,空空荡荡,静得一片死寂。
马车一路顺畅地行入皇城,快到宫内时,马车突然被拦了下来。
是宫中的禁卫军,也是舅舅的禁卫军。
夜玄羽掀帘下车,青俞掏出鹤阳殿的令牌,放到禁卫军眼前后,夜玄羽沉声道:“连本殿下是谁都不认识了吗?”
“二殿下,得罪了,”禁卫军首领严肃道,“搜。”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之人搜身。青俞再度去拦,却被夜玄羽制止了。
夜玄羽只知身正不怕影子斜,更别说他已经发现这宫中有人谋反,证据就在他的手中。
但他不知道的是现在整个天下都是夜衍司的了,什么证据,只不过是夜衍司治他罪的手段罢了。
当禁卫军搜出那快金牌之时,立即将他拿下了,青俞在一旁怔住。刚欲说什么,夜玄羽立即清醒过来,背手示意他快走。
夜玄羽转头用唇语对青俞道:“快去鹤阳殿。”
他怕,怕鹤阳殿中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青俞见后,微微点头,悄无声息的从马车背后溜走了。
而在马车中的苏葵,身子受了伤,也只能先静静观察,顺势而变。
夜玄羽被带到宫内一处宽阔之处,这里四下围着房屋,皎月之下,是早就布置好的场景。
夜衍司挺直站在院内,手中把玩着一个杯盏,就在在此时,天空一阵雷鸣,轰隆作响。
在场的人都惊得一震,夜玄羽被反手缚着手,由禁卫军压着进来。
见到周围景象,他内心的最后一丝信任都被打破,夜玄羽自他母妃逝去后,第一次眼眶含着泪光。
夜玄羽最后的倔强,颤着音唤道:“大哥......”
他不信,可事实就像一个耳光,狠狠地拂上他的脸庞,但伤及的却是他的内心。他心中好似被万千虫蚁啃食,一滴一滴血珠流入心中。
夜玄羽一时哽塞,久久说不出话来。
“夜玄羽,我的好弟弟。”夜衍司一如往常的雅致不失仪态,只不过多了平时不曾见过的狠厉。
夜衍司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被缚住的夜玄羽走来。
“怎么会...”夜玄羽红着眼眶问,“那座楼宇是你建的,所以我之前看到的人影是你?你当真想造反。”
“怎么会造反,父皇可是明正言顺的将皇位传给的我。”他拿起杯盏,捏起他的下巴,将杯中之物灌进夜玄羽的喉中。
“父皇他...”刚欲说话的夜玄羽,被突如其来的水封住喉咙,婉转几时,还是将杯中水喝了个大概。
而后,凑近夜玄羽的耳边轻声笑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真相,我就告诉你吧。父皇他是我杀的,楼宇也是我建的,谁让他只想弥补安贵妃之死,把皇位传给你呢。”
原本之计,夜衍司是想造兵器趁乱而谋反,不过现在既然计划被拆穿,那刚好将计就计,顺便就将此事嫁祸给夜玄羽,自己留得一身清白。
倏尔,夜衍司一阵笑声,尖锐到令人骨头发麻。他收紧了手上之力,继续道:“而现在,就算你说出真相也没有会信你,安槐国即将是我的天下。”
夜衍司眸中没有情绪,蛰伏多年,只为今朝今时,以前过往,只不过是为了获取眼前之人的信任罢了。
他冷哼一声,用力的撒手,夜玄羽往侧面头一撇,手指印传播似的迅速在脸上涨红。
夜玄羽眼底是一片心灰意冷之色,心就像坠入河底,没有空气的进入,窒息到无法呼吸。
就在此时陆筱一身铠甲,携着剑直直奔入院内,高声道:“杀父弑君者,不配做安槐的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