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颖之意识到哥哥在生气,更加鹌鹑了,一早上都特别乖巧,甚至早饭的时候哥哥没有停下,他也不敢停,闷头吃东西。
滕凇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见他精神一直绷着,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就是不敢抬头,心里有些好笑。
现在知道怕了,昨晚拽他浴巾时没见这么胆小。
整个早餐时间餐厅都安安静静的,滕凇不发一言,滕颖之做贼心虚。
直到滕凇用餐后上楼去换衣服,滕颖之才放下吃了一半的紫薯粘豆包,捧着肚子松弛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都撑得快吐了!
厨房给他煮了解酒汤,滕颖之休息半天才把剩下的一点汤喝完。
听到外头传来的沉稳脚步声,他忙不迭地跑出去追在西装笔挺气势迫人的滕凇身后,似乎想问什么,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开口,一路送他离开自己的小楼。
滕颖之唉声叹气地到沙发上坐着,撑得难受,但心情还不错。
他知道哥哥去书房肯定会训斥爸爸妈妈的糊涂,在为他出头,保护他。心里美滋滋的,一时觉得外面的风和雪都是暖的。
滕颖之发起了饭晕,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小少爷。”陆伯又端着精致的托盘过来,放在滕颖之面前。
托盘上有个印着奢华的百达翡丽标志的表盒,旁边还有一盒没开封的新款手机。
滕颖之先拿了手机,陆伯道:“滕先生清早让舒总给您送来的。”
对哦,昨晚跟哥哥说过他手机坏了。滕颖之把盒子拆封,又让人去房间把他的手机卡拿回来,自顾自在那摆弄,心情又好了不少。虽然早上哥哥的态度有些冷淡,但显然没有生自己的气,手机坏了这种小事他都记着。
“这也是哥哥送的吗?”滕颖之看着那个华丽的表盒,不是已经送过生日礼物了吗?
陆伯笑道:“这是滕老爷子送您的生日礼物,昨晚上就送来了,您喝醉了就没拿来。”
爷爷的礼物!滕颖之很高兴,但一下又想到什么,欣喜的情绪减弱了些。
他把表盒打开,里面是支新一代鹦鹉螺,雪白的表盘奢华又低调,是经典的日常款,很适合滕颖之这种不用出席商务场合的年纪。
滕颖之年纪不大,今天才是20岁的第一天,又是身量纤细的Omega,物质生活从小就十分精细,养得靡颜腻理,看着其实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像个嫩生生的高中生,不似已经可以投简历实习的大三学生。
所以这块表,适合他的年纪,但并不是那么适合他本人。
“贺霁的礼物是什么?”滕颖之试戴了一下,表带有点大。
陆伯蹲下来准备给他取几扣下来,调整尺寸,“一样的。”
嗯……这是爷爷要一视同仁的意思,应该的。滕颖之淡淡的想,然后阻止了陆伯调整表带的举动。
他继续摆弄手机,轻轻道:“收起来吧,我戴着不太好,让贺霁看见了他肯定要生气。”
于情于理,流落在外的真少爷被找回家门都应该得到补偿,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爷爷想必已经知道了爸爸妈妈的行为,可以补偿,但不能偏颇,但他们偏偏就做了后者。
这送来的不是礼物,是对父母的敲打。不过太含蓄了,爸爸向来糊涂肯定察觉不出来,至于妈妈……妈妈眼里只有贺霁,也不一定能看出爷爷的意思。
滕颖之乖巧地退让,不想在新年临近的时候再惹了贺霁不痛快,到时候又在爷爷面前给他使绊子,打扰了爷爷的新年。
陆伯有些心疼他乖觉,“小少爷,老爷子心里跟明镜一样,您不必处处忍让。”
“我没有忍什么呀,贺霁觉得我是既得利益者,他才应该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我得到的不能越过他也不能和他一样。他拿到爷爷的礼物肯定很开心,会一直佩戴,如果看到我也戴着跟他一样的手表,也是爷爷送的,那他肯定就不开心了,他不开心,万一我们又闹出什么矛盾,那这个年还过不过了?”滕颖之很坦然,他知道陆伯是向着他的,言语间便也没遮掩什么。
倒是惹得陆伯叹了口气,怨贺霁不懂事,怨滕颖之太懂事,偏偏小少爷本身面对贺霁时天然就是吃亏的。
他没再说什么,将手表送上楼收起来。
滕颖之没什么不高兴的,他知道爷爷的心意就好。
下载回一些常用的软件,登上去后涌出很多生日祝福,他抿着唇轻笑着,一一回复。
其中有一个不怎么联系的同学发来一句,【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蒜头王叭:【谢谢,不过还没新年呢。】
同学很快回复:【怕来不及跟你说新年快乐啊,就提前一并说了吧。】
滕颖之笑意散去,情绪一下变得悲伤起来。这个同学算不上有多熟悉,可能连普通朋友都不算,没什么太多的交集。滕颖之刚穿过来那年,这个同学就因肾病入院了,他去看过几次,病人状态一次比一次差。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肾.源,只能拖着。
上期末的时候得知消息,身体已经被拖垮了,即便能找到肾.源,身体情况也不足以支撑手术。
说白了就是等死,对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才提前来说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没几天了,不会那么快的。滕颖之想了想,把这句话删了,没有发出去。
他们随便聊了两句,对方说要睡了才结束这次的闲聊。
滕颖之陷入长久的沉默里,情绪很低落。他觉得自己和同学有些像,生于富贵门庭,起点就是很多人的终点,但这一生还是很潦草匆忙,吃够了苦头才能走,什么都留不下。
“哎……”滕颖之躺下来,伤春悲秋,然后因为早上吃得太撑险些吐了,又赶紧爬起来。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便跑到画室继续画画,一上午都泡在画室里,直到陆伯来敲门提醒他下去用午餐,才意识到过去了那么久。
楼下餐厅空空荡荡,滕颖之在自己位置上落座,随口问道:“哥哥还没回来啊。”
陆伯道:“滕先生早上见完先生和太太后就直接走了。”
滕颖之一愣,“走、走了?”
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呢……还等着他一起回来吃午饭的。
滕颖之忙低头发消息,【你怎么走了?】
过了几分钟滕凇才回复:【上班。】
蒜头王叭:【那好歹告诉我一声啊。】
如果不是昨晚回来给他过生日,哥哥今天本来就是不在这里的。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没有告知一声就直接离开,还是让滕颖之很失落,好似离家出门根本不需要和家人知会……即便这儿根本不是哥哥的家,那、那至少他是他的家人吧……
空白昵称:【在等我?】
滕颖之有些赌气地回复,【没有!】
发完就闹脾气般把手机扔到一旁,闷头吃午饭。屏幕叮地一声亮起,有新消息进来。
滕颖之好似没听见没看见,自己吃自己的,没隔几秒又忍不住去偷瞄。最后似乎是意识到哥哥又不在这里,他看了对方又不知道,这才心安理得地拿起来查看。
空白昵称:【下午收拾行李,晚上来接你,搬去柿园过年。】
去爷爷那里!好啊!
滕颖之的小情绪一扫而空,高高兴兴地回复:【好的!】
回复完立刻迅速吃饭,吃完就噔噔噔跑上楼自己收拾起来。估计就住到初三初四,不用带太多东西,滕颖之很快收拾好一个小小的登机箱,放在门边,等晚上哥哥来的时候直接拎着就走。
下午他回到画室收尾,上漆,就晾在画室,等到除夕那天再叫人包起来送到柿园就行了。
忙完的时候刚好快到晚饭时间了,滕颖之想起来便发消息问了一句:【哥哥那你今晚回来吃饭吗?还是我们都去爷爷那里吃晚饭啊?】
滕凇很久都没有回复,天早就黑了,陆伯也来喊他可以开饭了。
滕颖之不知道哥哥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晚饭,拎着登机箱等在一楼大厅,饿着肚子翘首企盼。
又过了十多分钟,一辆黑色欧陆碾着雪直接开到小楼的大厅门口,滕凇从驾驶室下车。他今天似乎是出席了正式场合,身上一套二排粒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铂金领针,再无其他装饰,很低调,却被那身压人的气场衬得越发冷漠疏离,高不可攀。
下车时桀骜的黑发在冷风中翻飞,冷峻的眉目在看到推开门兴高采烈的少年时,才缓缓涌出一丝温柔来。
“哥哥!”滕颖之等了好久才等到他,也不顾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呼啦一下跑到他身边来。
滕凇摔上车门,直接把滕颖之揪起来带回室内,“在等我?”
“对啊,你没有看手机吗?我都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晚饭。”滕颖之说。
滕凇看到门边的登机箱,和少年眼里的愉悦情绪,知道他很开心要去柿园,便道:“那就去爷爷那吃吧,穿衣服,走。”
“好!”滕颖之接过陆伯递来的羽绒服,回头想去拎箱子,却发现哥哥已经拎着他的登机箱放进车里了。
他高高兴兴地钻进副驾驶,看到哥哥直接驶离庄园才问道:“不等贺霁吗?”
滕凇目不斜视,“等他干什么?”
“爷爷不是说今年也要贺霁去嘛。”滕颖之小声说。
滕颖淡淡道:“我来接你,不是接他,他自然有司机接送。”
滕颖之怔忡地看着滕凇的侧颜,这才意识到哥哥是特意回来接他的。
其实他也可以由司机送到柿园,但是哥哥专程跑了一趟,接上他一起回去。
滕颖之忍不住笑起来,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还没有完全心动,但是颖崽在哥哥那里已经是特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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