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滕颖之都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滕凇身后,走哪去哪,就差晚上跟他钻进一个被窝睡觉了。
直到20号上午,在风雪中目送他上车。
舒狄提前下车为滕凇打开后座的车门,在滕凇进去后,滕颖之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身后是同样为家主送行的滕瑞承贺西棠,贺霁也在其中,陆伯和主栋的佣人们面带恭谨地遥遥排在后面。
车门关上后舒狄回到驾驶室,迈巴赫迟迟未动,后座的暗沉车窗降下,露出滕凇俊美的侧颜,他偏头看着滕颖之,虽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十分温和,“怎么了?”
滕颖之一怔,他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意识到哥哥要走了,心里一下子不是滋味。
毕竟自从贺霁回来,这个家对于他来说已经完全不是家了。哥哥走了,就只剩下他留在这里,独自面对已经产生偏见的父母,和虎视眈眈的贺霁,以及接下来备受奚落嘲讽的剧情。
“没什么……”滕颖之走到车窗边,缓缓抿出一个明朗的笑容,乖乖地说:“哥哥,除夕见。”
滕凇沉默地看着他,白皙娇嫩的少年在冷风中吹了一会鼻尖就红了,鸦羽般的长睫结了一层淡淡白霜,簇着那双清澈澄明的眸子,衬得这副靡颜腻理多了丝可怜巴巴的味道来。
“回去吧,当心生病。”滕凇并没有应他这句除夕见,嘱咐完就升上车窗,迈巴赫启动碾着一地积雪离开了。
滕颖之对着车尾灯拜拜手,回身的时候正好对上贺霁意味不明的视线。
贺霁勾唇一笑:“明天见。”
然后是妈妈关切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小霁快回屋里去,出来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小心感冒了。”
爸爸脱下外套披在贺霁肩上,护着他往主栋走,避开冰冷的风和雪。
无人问津的滕颖之自己裹紧了身上并不挡风的毛毛衣,踢着雪同他们背道而驰,往自己的小楼走去。
午餐,晚餐,都在小楼的餐厅解决。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谁都没有来过,谁都没有见过。
晚上临睡前陆伯推了几套礼服过来让他挑选,以便出席明天的生日宴会。陆伯看着滕颖之认真挑选礼服的模样,眼里微有疼惜。21号本是小少爷的生日,现在硬生生往后推了一天,这交换的不是生日日期,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交换的是他们的人生。
陆伯嘴上虽然没置喙的资格,但不妨碍他心里对此事有意见。
贺霁少爷流落在外被找回来是好事,但也没必要踩着小少爷的脸面去维护他补偿他吧。
这才几天,小少爷就吃了多少委屈,要不是滕先生回来护着他,光是核桃酥的事先生和太太就直接把小少爷冤死了,一句解释都不听。
陆伯瞧着滕颖之脸颊还残留的一抹青影,心里直叹气,核桃酥的事即便已经澄清了,先生和太太对小少爷的态度也没怎么转圜,仍是一门心里都放在贺霁少爷身上。
“就这一套吧。”滕颖之挑出一套低调的黑色小西装,单独拎出来挂到一旁。
“这套会不会太素了?”陆伯道。
滕颖之无所谓地耸肩,“素一点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宴会的主角。”
穿得光鲜亮丽抢了贺霁的高光,爸爸妈妈肯定要不高兴。
而且这场宴会他是去被当笑话看的,穿得低调点,越少人注意到他,那他受的嘲讽就越少。
陆伯听他这么说,更心疼了,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自父母的伤害背刺,他一个外人说什么都安慰不了。
滕颖之倒是没陆伯想象得那么伤春悲秋,睡觉的时候在回顾宴会剧情的细节。这场生日宴会展现了爸爸妈妈更看重贺霁的态度,是一种对外的宣告,是贺霁重生归来的一大爽点,滕颖之则是衬托他的那个小配角。
真少爷众星捧月,父母宠爱。假少爷地位不复,任人奚落。
回顾完细节后滕颖之就放心睡觉了,反正等到被众人围着嘲笑的剧情一过,他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吃吃喝喝,等待人声散尽就行了。
大概是之前积攒下的失望太多,父母处事不公的态度现在对滕颖之来说已经不那么痛痒了。
翌日晚宴,主栋那边满是灯影烛光,布置得华丽璀璨。庄园停满豪车,无数衣着华贵的上流人士携伴出席,皆是有头有脸的名流,和上京年轻的二代三代们。许多人也许和滕瑞承贺西棠并无过多交集,但心里都明白,这并不是单纯的生日晚宴,而是滕氏在面向外界介绍被找回的少爷贺霁。
真假少爷这种事,发生在别家可能会被当场笑话看,但发生在滕氏,只会让人艳羡。
艳羡贺霁不过短短吃苦20年,就能一跃成为滕氏一员,还是以滕先生的亲弟弟这种尊贵的身份,轻易便能将财富权势踩在脚下。
滕颖之从小楼出来之前接到妈妈贺西棠的警告短信:今晚不要给我惹事。
他愣住半天,这个细节是漫画里没有的,一时间让他猝不及防,心里又涌上一丝酸楚。
明明这几天都是贺霁在挑衅他,妈妈是真的没看到吗?不管原主的性情以前有多张扬,但这两年来朝夕相处的是他,妈妈就是这样想他的,觉得他鸠占鹊巢,觉得他会恶意针对贺霁?
滕颖之伤心又气愤,冲动之下一把将手机砸了。
他在衣帽间的躲了许久,对着镜子将眼眶周围的酸涩感揉去,整理好心情才走出去。
宴会早就开始了,大厅里衣香鬓影灯光绰绰,爸爸妈妈正领着贺霁向相熟的朋友聊天介绍。贺霁今天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高定礼服,衬得他修长笔挺,一举一动优雅得体。滕氏少爷的尊贵已经在他身上显露,不少圈内的少爷小姐在今晚之前压根都没跟他见过面,此时却都围着他仿佛老朋友般说笑打趣。
以前被围着的是滕颖之,现在他早已走进大厅找了个地方坐下,也没人过来和他打个招呼,仿佛压根没看见他这个人。
虽然他现在依然是滕氏小少爷,但这场宴会已然表明他的地位骤降,没有上位者的宠爱,不过空有名头。
滕颖之倒不为此难受,名利场,各有心思,各有目的,这种场合他在穿过来之前都见惯了。
他端了杯红酒在角落晃着腿,等待那段备受奚落的剧情过去,他就可以回自己的小楼睡大觉了。
就在他一杯酒下去一半,有些微醺上头时,那段剧情还没开始,却有个泛着清冽寒气的身影砸到他身边,那人甚至直接手臂搭在滕颖之肩上,将他往怀中揽!
滕颖之吓了一跳,酒差点泼出去,他眼神恼怒地转头瞪去,见到灯光下眉目英俊锋利的青年时,却整个人僵住,恐惧感油然而生,一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霍青鳞。
上一世同贺霁联姻的对象,疯癫狂妄,几乎要把贺霁生生折磨死。
而这一世,则是他的联姻对象。
霍青鳞这个人着墨很多,但书中塑造得很片面,关乎他的剧本几乎都伴随着贺霁的痛苦,和滕颖之的折磨。
他疯得太过夸张,虽然书中没有明确说明,但滕颖之看书的时候有种强烈的感觉,霍青鳞手上沾过血。
上一世其实霍家和滕瑞承贺西棠相谈的联姻人选就是滕颖之,但是滕颖之心有所属且这份爱慕十分强烈,自然不同意和霍青鳞联姻,最后撒娇耍赖仗着父母的疼爱把贺霁推了出去。
霍青鳞因为没有娶到滕颖之,对贺霁自是哪哪都看不顺眼,百般折磨。
而这一世,滕颖之和贺霁的地位调换,光是看爸爸妈妈现在对贺霁的宝贝程度,都不可能舍得让他去联姻。书中如此,不再受宠的滕颖之被迫和霍青鳞结了婚。
这霍青鳞,上一世没娶到滕颖之就拿贺霁撒气,这一世如愿和滕颖之在一起,又折磨滕颖之。
他察觉到滕颖之心里有其他人,勃然大怒,甚至疯劲儿上来敲断了原主的一条腿。可以说滕颖之要在霍青鳞这遭受的折磨,比贺霁上一世遭受的更加惨烈。
滕颖之看漫画的时候都不能确定霍青鳞这个角色对原主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爱,他实在太疯了,疯得让人头皮发麻。
而滕颖之的痛苦,是贺霁的复仇,也是读者的爽点,原书自是大篇相关剧情。
滕颖之没想到这么早就会遇到霍青鳞,吓得险些叫出声,他立刻就想跑,却被霍青鳞死死摁着肩膀禁锢在原地。
“你做什么!”滕颖之声音都已经发抖了,内心深处的惧怕逼得他眼眶泛红。
想到和霍青鳞的剧情,甚至在结婚当晚还要进行那样一场充满强迫意味的床事……
霍青鳞窥见滕颖之眼里的恐惧,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放辟邪侈地勾唇笑起来。
他慢慢凑近滕颖之,看他像个无路可逃只能在自己身边瑟瑟发抖的小动物,闻着他颈窝间温暖又乖顺的气息,压低了声音哼笑道:“有意思,你在害怕我?”
作者有话要说:啊!来晚了!明天争取六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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