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句话，你有什么想法吗？”

今欢忍不住问。

花不语手指摩-挲着地图边缘，略略思索后才开口。

“第二句……我不太懂。但第三句和第四句，应当都是来源于佛偈教义。”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佛教中《中论》云：‘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所谓万法皆空，并不代表不存在，而是指世间万物并不能单独存在，是因缘而生，受因果律的支配。”

今欢：……

这就是学神的世界吗？

都是中国话，怎么组合起来她就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见今欢面露懵懂，花不语眸中含着笑意，柔软指尖轻轻地碰了她的眼睑。

“眼睛是你吗？”

今欢不知所以，答，“不是。”

花不语又点了点她的鼻子，问：“鼻子是你吗？”

今欢：“不是。”

依次又问了耳朵、嘴唇及身体，今欢均否定。

花不语又指了指她的心，“那么，你心里所想是你吗？”

今欢：“也不是。”

花不语定定地看她，道：“如果这些都不是你，那么，你就不存在了吗？”

话音落地的一瞬，脑中像有一道雷霆划破黑暗，照亮天际。

因缘生法，因果不空……

今欢身体陡然一震，想起前世也有人和她说过关于因果的话。

那是前世她为了寻母亲和温如霜灵魂下落，易容去见那位小灵界名震一时的佛道双修的高人时。

高人问她想求什么。

她说，想求再见一面。

那位高人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久到今欢都差点怀疑对方是识破了她的伪装。

高人开口，声音分不清男女，只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因果已断，纵使再见，物是人非。”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来着？

……

“物是人非又如何？因果断了又如何？”

“不过是……”

“重头再来。”

模模糊糊，今欢觉得她抓住了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点，但却又像是隔了一层迷雾，看不清楚。

正在这时，花不语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第四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出自《金刚经》‘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字面意思是世间一切表象，均为意识的产物，并不反映真实，因而称之为虚妄。”

即使知道了这几句佛偈的释义，但一时半会，今欢还是想不通这和她们现在经历的一切有什么关联。

就在她思索之际，窗外景色倏地明亮，刺得人睁不开眼，地面开始震动，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颠簸感，列车陡然减速，由于惯性作用，今欢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撞。

但下一秒，额头陷入了一片温软。

今欢愕然，抬眼，却见一只素白的手恰好挡在了她的额头和床架之间。

撞击力并不小，素白手背当即便红了一片。

花不语收回手，藏在身后，轻声道，“要到站了。”

到站了？

今欢还没反应过来，鼻尖便触到一阵冰凉，半张面具完全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但她的注意力已被眼前人完全吸引。

下半面是青面獠牙的恶鬼，上半面却是清丽脱俗的绝色。

像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清莲。

并不是第一次见花不语，却是今夜第一次见到面具之下的脸。

花不语：“这面具能遮掩气息的范围有限，一人一半，若是进城后走散了也不至于被发现。”

“不过，”她秀气的眉微蹙，“半张面具能否完全遮掩气息，我也不确定。”

这面具就是今欢亲自炼制的，自然比只有零散前世回忆的花不语更熟悉，今欢右手撑住下巴，慢悠悠道。

“半张么……效果自然差些，但如果不对上列车长这样对活人气息极其敏感的存在，倒也能遮掩过去。”

花不语颔首，“那便好。”

又是一阵晃动，伴随而来的是列车刹车时车轮和铁轨剧烈碰撞的刺耳噪音。

好在这次今欢已有准备，很快稳住身形，两人起身，站在靠近车门的位置，准备伺机而动。

花不语轻声道：“列车会在这站停10分钟，但我们必须在车门开的一瞬间，以最快的速度下车，因为鬼奴就在车门前守着，等停车后上车到6-12车厢搬运尸体，单个鬼奴的实力不如列车长，但多个鬼奴的实力不容小觑。”

“鬼奴？”

“嗯，等下了车再和你解释。”

列车停下，车门也随之打开，一瞬间眼前景象由暗到明，无数光点在视网膜上成像。

果真如那位成大胆所言，只有正前方有一条宽阔光亮的路，光源似乎就是脚下踩的路本身，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竟散发着莹莹的白光。光路之外，大雾弥漫，充满未知。

而正对车门口，竟然站着几个佝偻的“人”。

但当今欢看到这几个“人”的正面时，不由得一阵反胃，喉咙涌上想呕吐的感觉。

那是一团黑色的人性生物，沾满黏液的躯体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毛发，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毛发，是一根根细小纤长的黑色触须，本该是脸的地方被这些黑色触须完全占据，形成了一个黑色鬼脸。而往下看，原本应该是心脏的地方，竟然变成了一个空洞，从空洞里可以看到这人性生物的躯壳内部也长满了这些恶心的黑色触须，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

从被掏空的空洞里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些“人”行动时与其说是走动，不如说是蠕动，像是虫子一样收缩、扩张。

眼前这一幕足以让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昏迷。

更让人恐惧的是，这些“人”正缓慢地蠕动着向车门靠近。

今欢被眼前的景象恶心得不行，手忽然被一股力量往前拉。

“走！”

在这群“人”即将团团围住车门前，花不语抓住她的手，直接跳下了车！

今欢也反应过来，脚步步伐加快，跟着狂奔起来。

在她们下车的一瞬间，四周的怪物似乎察觉到什么，触须倏地朝两人所在的方向绷直，像是竖满刺的刺猬，但因为有佛魔面具遮掩气息，触须很快收缩，继续以缓慢的速度靠近车门。

但今欢两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在她们身前的光道上，不远处，一个巨大如小山、从心脏处长出一根粗大黑色触手、布满黏液的怪物突然加快速度，朝她们冲来！

巨大怪物发出“咕噜咕噜”的古怪声音，这声音像是某种指令，围绕在车门前正要上车的怪物原本缓慢的速度突然变快，全都掉了个头向她们二人包围而来。

“首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饶是沉着冷静如花不语，也忍不住一惊。

听花不语的意思，这个巨大怪物似乎是这群怪物的“首领”。

更让今欢心悸的是，比起其他怪物，这首领身上，竟然有尸气！

与死气不同，死气来源于自身，但尸气必须是喂食过许多尸体才会形成，且尸气对活人的伤害极大，会吞噬活人生机，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大多数魔道修士，都避之不及。

从前世到现在，今欢只在两处地方见到过尸气，一处是前世的归墟，罗刹鸟和后来罗刹狱关押的怪物……第二处，便是这里了。

前后左右，所有出路，都被怪物堵住了，怎么办？

——躲不过？

那便战！

就在这瞬息间，今欢和花不语同时松开彼此牵着的手，又同时出手。

今欢祭出太极池，药王谷谷主亲自炼制的丹药果然不凡，虽是五品丹药，效用却比得上六品丹药了，即使只是外敷，也效果显著，原本狰狞深入肋骨的伤口此刻已愈合得差不多，只留下一道淡淡的伤疤，体内流失的生机血气也充盈许多。

太极池中生机池虽未满，却也有半池水。

而在她祭出太极池的瞬间，那首领也动了！

比起其他缓慢移动的怪物，这首领的速度何止快了百倍！它身形疾奔，快如残影，眨眼之间，心脏处的黑色触手如离弦之箭，朝今欢的头射来，似乎想穿透她的脑袋！

身旁围绕着她们的怪物也同时发起攻击，无数触须如同交-缠的食人藤蔓，互相勾连结成一张黑色大网，将她们牢牢困在网中，四周光线陡然黯淡消失，仿佛是被卷入了最深最黑的漩涡里。

随着怪物越来越多，越来越向她们靠拢，这网结得越来越密不透风，也越来越让人喘不过气。

而黑色触手已离今欢的脸不过咫尺之遥。

下一秒——

嘭！

今欢不退反进，一掌轰出，正对上那根散发尸气的触手！

黑气四溅，远近高低随意取，六合乾坤掌中揉！

前世今欢博览百家，灭的小宗小派数不胜数，灭派后获得的宗门传承武学更是难以计数，不过大部分都是正派大宗看不上的野路子，前世刚修炼时，今欢也用过小灵界最受欢迎的法宝——剑，但后面知道玄辰，也就是陈选在小灵界的名字，也用剑，且用的是有小灵界第一剑之称的星辰剑后，今欢就再没用过剑。

用扇的武学难寻，今欢也学过一些旁门左道自保，拳法、掌法、暗器等等都学过一些，这一式，便是她于危急之际，结合前世学的各家掌法，和太极池自身的特性，自创的太极掌法。

太极掌法第一式，乾坤揉！

太极之势，在于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以弱打强。

也就是说，首领注入触手的力量越强，反弹给它自身的伤害也就有多高！

此为，借力打力！

啪！首领被这一击重伤，以极标准的抛物线抛落在地。

在今欢出手的同时，四周金光大盛，花不语手指翻飞，结出一个个金色佛印。

金色佛印组成六个金光灿灿的圆盘。

六个佛盘好似六面的金光罩，将两人完全罩住，将她们和那由黑色触须组成的遮天大网隔开。

花不语神色平静，以指为笔，在佛盘上不断书写。

一行行带着古朴苍老气息的符文浮现。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

金光佛盘疯狂旋转，一个个金色小字犹如一柄柄光华夺目的金色小剑，随着花不语最后一个符文落下，金光闪耀，万柄金色飞剑飙射而出！

轰——！

金色飞剑割断无数触须，穿破黑色大网，直插云霄！

巨网破，首领伤，再无人可拦路！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了佛经，以及佛教故事，花花那段攻击是金刚经的内容，不一一标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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