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身份最为显贵的瞿志远朝何四箫虚虚抱了抱拳,“瞿志远,叫我瞿二就行。”
“这位瞿哥哥的大哥可是当今的御史大夫,”有些贪杯的田启明接过话头,大着舌头道,“我田启明,家中也是经商的,茶商,想喝什么茶都可以找哥哥我。”
御史大夫,瞿志恒,非常好。
“我呢,叫王进,商人,卖稻米和瓜果的,今天也挑了一些冬日难见的南方水果给何公子送了过来,何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何四箫看上去不算是个特别会说场面话的人,胜在人质朴实在,直接就用酒水表达了自己对这几位公子的敬重和喜爱,话不多说,每人都敬上三杯酒,当即惊煞在座的各位公子爷们。
会说漂亮话的人见识了不少,这么实在地一见面就拼命喝酒的实在不多见,瞿二爷拍了拍何四箫的肩膀,满意地说道:“何公子好酒量,在栾城到是不显山不露水呢。”
此言一出,本来闹得鸡飞狗跳的几位公子哥俱是安静了下来,瞿家身份显赫,保不齐有人借机想结识打探些什么,瞿二也就比其他几位多了些心眼,他显然已经差人去栾城打听了一番。
“惭愧,何某本不愿接手家中生意,只是枉读诗书多年还是屡考不中,只得继承家业,倒是和栾城几家酿酒大家来往不甚亲密。”何四箫惭愧得低下头,叹道,“书没读好,家中生意也没料理得当,真是失败至极。”
这倒是和瞿二从栾城县尉递交过来的信件中的陈述一致,看来确实是个刚开始学着做生意的读书人,难怪那天晚上在摘花楼表现得那么地纤尘不染,今日也不见其油嘴滑舌,到底还是丢不开读书人的脸面。
“哈哈哈哈,何老弟,”何四箫的乖顺让瞿二不再掩饰自己对他的调查,甚至直接根据信中所写何四箫的生辰直呼其弟,“宣城以内,你想做那些家酒楼的生意,直接告诉哥哥罢!”
“不敢不敢,”何四箫连连摆手道,“不敢劳烦瞿公子。”
“哈哈,干脆这样,我家做哪些酒楼的米面瓜果,你就跟着我吧。”王进放下酒杯认真说道。
“哈哈哈哈,你们怎么突然谈生意起来了?!”沈槐之笑着拍起了桌子。
他急了他急了,在摘花楼救下落难的美貌男子那是纨绔子弟行为,帮助美貌男子在皇城根下扎根并协助他开展生意那就绝对不是纨绔子弟行为了!
“哎?这店铺不是你给找的么,不是你要帮人家做生意的么?”田启明奇道,“哥哥们这不是在帮你么。”
沈槐之:……
演技到底是有点子浮夸了……
“好嘛好嘛,那就这么说定了嘛,”沈槐之立刻跟抽了骨头似的往木几上一趴开始撒娇,“听你们谈生意就犯困,我们找个地方玩去嘛。”
“那你想去哪啊宁夫人。”王进一逮到机会就抓紧揶揄道。
“去摘花楼!”一说到玩,沈槐之就来劲了,立刻又原地坐直了起来嚷嚷道,“我要去摘花楼大摆宴席,告诉各位亲朋好友,我沈槐之啊做了件大善事!”
“什么大善事?”众人问道。
“救了我四哥啊!”沈槐之神情坦然。
众人:……
以前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纨绔贪玩,今天才发现他脑子似乎也不怎么好。
“好啦好啦,走嘛!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沈槐之开始拽人。
摘花楼位于宣城城北最大的商业区,是一座不分昼夜供人享乐的不夜城,里面笙歌曼舞,环肥燕瘦,从不间断。
很显然,原身沈槐之是里面的常客,而第二次来到这个销金窟的沈槐之也比第一次来的时候从容得多。
甫一进门,各小厮便一边殷勤伺候一边立刻差人通知老鸨有贵客光临,沈槐之则在小厮的哈腰领路下,背着手四处欣赏。
这确实是自己在博物馆里也不曾见到过的场面。
摘花楼一共有三层,一楼有一个中庭,估计是用来表演节目的场地,各楼层均以一楼中庭为中心环绕展开,只有一楼是堂食大厅,二层和三层均是隔断的雅间,雅间其中的一面扶栏便是面向一楼中庭的表演场地的开放式窗户,设计上有点类似现代的歌剧院,而每一雅间的纵深则很难估量,就拿自己前晚睡的顶级套房为例,开放式的扶栏和后面睡觉用的客房隔开,不仅保证了客人私密性,还起到了完美的隔音效果——这就有点儿不太好办。
除了建筑上的别出心裁外,摘花楼在室内软装上也花足了心思,楼内建筑主体以红色为主,每一雅间均挂有轻薄的纱帘和厚实的锦缎帘,楼顶铺的是透光的琉璃瓦,但为了营造出朦胧的效果,又在琉璃瓦下悬吊无数把高高低低的各色竹纸伞,在奢华中又显得风雅。
这楼的造价估计也是天价了,沈槐之感叹道,难怪是纨绔最爱,在这花钱才能起到石破天惊的效果。
几位公子哥在小厮的带路下,穿过一群莺莺燕燕的美人儿,撩袍刚准备老规矩地踏上楼梯,就听见沈槐之大声说道:“各位哥哥先上去罢,我在这儿说句话再走。”
???
——“他又要作什么妖?”
——“不知道啊。”
——“自从嫁如安西侯府后,他人就有点儿怪怪的了。”
只见沈槐之一下跳上一楼中庭演出台,使劲敲起演出台边用来提醒演出开始的大鼓,直到看到楼上的扶栏都有不少宾客探头张望后,沈槐之这才满意地放下鼓槌,然后立刻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朗声道:“各位友人,本人沈槐之,前几日在摘花楼因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好友,几日相处更觉其为人宽厚,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为了感谢摘花楼给的机缘,本人今日在此大宴宾客,在座的各位友人午时的饭食,本少爷包了!”
“好!”
“沈少爷阔气!”
“沈少爷豪气!”
“沈少爷爷儿们!”
一片叫好声中,瞿志远、王进、田启明还有何四箫四人面面相觑。
“他这样不怕被宁将军打死么?”
“他自己要找死我们也拦不住啊。”
“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各位,槐之他花钱一向如此豪放吗?”
瞿王田三人均皱着眉头缓缓摇头道:“他是爱乱花钱,但是这么个损己利人的花法到是头一次。”
大概就是为了气宁将军吧,何四箫眼眸动了动。
沐浴在众人欢呼声中的沈槐之始终保持社交微笑,脑子却转得飞快到几乎要蹦火花:交朋友不违反家规,请人吃饭不违反家规,正午在外面和朋友玩不违反家规,黄赌毒一样都没沾更是不违反家规……
他现在不怕宁将军一怒之下扔下休书一份(简直求之不得),他现在害怕的是抄家规以及家规里记载的那些惨无人道的惩罚,什么罚跪罚背罚禁足,要命。
以不违反家规的方式让宁风眠厌恶,沈槐之今天想到的就是乱花钱,但是光请人吃饭似乎也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行为,毕竟安西侯府家底厚,而且自己的“嫁妆”也挺厚……
由于有人包了全摘花楼的饭,整个摘花楼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不少宾客都端着酒壶要来敬沈少爷一杯,害得老鸨杨妈妈不得不找几位壮汉在雅间门外把守,以免烦到了沈少爷。
雅间外大家欢声笑语,雅间内到是依然古琴泠泠,花香幽远。
“弟弟啊,你今天这风头可出大了啊!”王进拍了拍沈槐之的肩,“你不怕回去被宁将军打死吗?”
“你还别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昨天可是认认真真熟读了宁家家规了的,请客吃饭可不在家罚之列,姓宁的身为军人,更应该知道遵纪守法,家法说不需要罚,那他就管不着我!”沈槐之振振有词道。
“也是,反正他安西侯府家底厚,我们槐之花花钱怎么了,咱们这么大一个沈公子嫁给他,结果他连零食都不给吃,像话么!”田启明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槐之,你最近还是安分点比较好。”瞿二到是不顺着沈槐之,“宁将军家风严是众所周知的,你刚进宁家就这么张扬,不怕给宁将军惹祸么?”
呵,惹祸?他宁风眠最大的祸就是他自己给惹出来的,我现在不跑快一点,到时候就要被他惹出来的祸给害死了!
想到这里,沈槐之皱着眉苦恼道:“我总觉得作为一个纨绔子弟,我还不够变态……”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