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抬头一看,有些熟悉的面孔现于车窗内,她讶然,“殿下,”
秦思淮怎么在这?
疑惑尚在脑中,对面的人已经回答了自己,“我刚从避暑泉庄回来,碰巧路过,”
文晏稍往后探了探去看来路,从避暑泉庄回来也不该走这条路啊,况且为何未见西夷使臣。
秦思淮似是能读出她的想法,他轻笑道,“我留下处理些庄内事务,故晚了些,城中的路出了事故,便临时绕道走的此路,恰好遇上你了,”
“倒是挺巧的,”文晏点点头,她没想与秦思淮搭话,但秦思淮也没有走的意思,“文姑娘未乘马车?不若与我一同,”
“不必,”文晏摇摇头,兄长的府邸便在附近,无需乘坐马车,步行一刻便可到,“多谢殿下了,并不远,步行便好,”
秦思淮早料到她会拒绝自己,“那文姑娘快些归家吧,夜深了,路暗难行,”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放下帷裳,马车继续摇摇晃晃朝前走。
文晏也知道,这附近一到夜间便无明火,伸手不见五指,方才与傅靖寒暄了两句,夜色便暗了一些。
文晏只得加快脚步。
……
翌日,文晏向文泉告了假,她得去马球赛寻傅靖说清楚。
虽傅靖与兄长不可能,但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不能因为此事而疏远,她可是文晏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你要去寻傅靖?”文泉正打算再去看看江夫人有何异常,他抬眼望向文晏。
“大人怎么知道?”文晏杏眸微瞪,“所以……大人看了那帖子,对吗?”脑中的想法一闪而过,文晏话从口出。
文泉脸色未变,“京城达官贵人每年都会举办马球赛,这不是什么秘密,每年都是今日,若是要去,便去吧,”
“下官知大理寺事务繁忙,会马上回来的,”文晏点头,忙朝外去了。
坐上马车,来到马球场。
马球场建在城中央,文晏来时已是人声鼎沸,好在看门的侍卫认识她,给她开了路。
内里极大,四周的场地上围着人,内里还摆了桌椅,桌案上摆着点心与酒水,文晏一眼便见傅靖倚靠在桌旁,闷闷不乐地往口中塞了块瓜。
四周还围绕着许多人,有些看起来还有些面熟,当是之前在国子监一同念书的同窗,场上是身着球服的人。
当初在无涯学府没看上的马球赛,如今倒是可以补起来了。
不过文晏没有时间去看比赛,她绕着场子,企图到傅靖那边去。
比赛已经开始了,不到半晌,场上便涌起了欢呼声,似是有人将马球打进了框内。
文晏微微侧头,朝场上一看,马背上的男人挺直身板,手拿击球的木棍,头发束起,扬起手来,刚进了个球,此刻正勾着唇。
竟是白忠师兄。
文晏微微惊讶了一瞬,当初考完试后,她位居榜尾,只匆匆撇了几眼榜首,她记得,白忠师兄当是榜一,直接录取进了六部。
文晏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与马上的白忠对上眼一刻,她微微点头,便继续去寻傅靖了。
场上的比赛继续,时不时象棋欢呼声,文晏没有在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傅靖的肩膀,唤了她一声,“傅靖,”
傅靖觉着这马球赛看起来实在是索然无味,分明自己从前很喜欢看的,但昨日文晏的话一直回荡在她脑海,扰得她心烦。
此刻被人一叫,她颇为不耐烦地转头,却对上了文晏的面孔,“晏晏?”
傅靖脸色虽有些冷,但还是缓和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傅靖,”文晏拉长尾音,“昨日是我言重了,我不该干涉你的做法的,”她拉过傅靖的手臂,声音娇软,似在撒娇。
傅靖哪见过这般的文晏,心中的气一瞬便消了,但还是傲娇道,“哦,”
“你别生气了,”文晏递上方才排队买来的糕点,“给你赔罪,”
傅靖看着她手中的食盒,是城东极有名的膳点阁,这家的手艺堪比宫中御膳房,正是自己经常排队给文泉买的那一家。
她忽地记起自己已经很久未尝过这家的糕点了,每回都是买给文泉,最后,都浪费在了无人在意的角落。
她知道,文泉对自己并无感情,可她觉得,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文泉常在边疆,与她见面甚少,对她无感自是正常的。
可糕点一次次被拒绝,示好一次次被回避,傅靖感觉,文泉好像不是对自己没感觉,而是——讨厌自己。
京中不是没有其他女子喜欢文泉,他一军功赫赫的少年郎,正是京中待嫁女子眼中的香饽饽,她也曾见过他拒绝别人,但也是柔声相待,好言相劝,唯有对她,冷眼相待,甚至不愿见她一面。
任由她沦为京中的笑话。
这糕点自己以前很爱吃,所以才会觉得文泉也会喜欢,可渐渐地,她竟将自己给忘了。
傅靖突然觉得,文泉有什么好的,她何必把自己搞得这般卑微?甚至要对自己的好友发脾气。
她已经不像从前的自己了,她竟变成了自己从前最讨厌的那种、矫情的人。
文晏看着傅靖对这糕点发愣,忙慌张道,“你可是不喜欢这个口味?那我下次给你换一个,”
“不必,谢谢晏晏,”傅靖勾起唇角,接过文晏手中的食盒,“我挺喜欢这个的,你可要一同看这比赛,来,坐这,”傅靖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文晏坐下。
“你,你不生气了?”文晏惊喜道。
话音刚落,场上忽地爆发出喊声,文晏抬头朝四处望去。
四周的人皆望着自己,文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被人拥在了怀里。
“砰——”的一声落下,蹴鞠滚落在地。
场上一片哗然,原来是场上的劲过大,导致蹴鞠飞出了场外。
文晏眼前是降黑色的缎绸衣袍,一股熟悉的松木香从鼻间袭来。
她心“咯噔”一响,蓦地加快。
“晏晏,没事吧?”男声从头顶上传来。
是熟悉的声音,但不是他。
文晏抬头,入目的是秦思淮苍白的脸,看着比自己还要虚弱上几分。
方才场上队员踢球力气过大,球飞出了场外,恰直直朝文晏这边飞来,秦思淮及时赶到,替她将球挡住了。
文晏扪心自问,自己若是被打到了,也就是身上青点,但秦思淮这么一挡,倒像是要去了一般。
文晏忙扶过他手臂,“殿下,您没事吧?”
“诶呦喂,晋王殿下,您没事吧?”负责赛事的公公姗姗来迟,满脸焦急,他望着秦思淮,喊来太医。
“殿下,下官有过,”白忠忙跑来,他步履上沾上些青绿色的杂草,微微拱手表示歉意。
太医很快前来,许多人一齐围上来查看秦思淮的情况,文晏摸摸鼻尖,秦思淮这么替她一挡,竟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手掌半握成拳,放在身前,胸口起伏,不断发出声响,听得周围的人心一跳一跳的。
“没,没事吧,”文晏也不好拂衣离去,她只得作势扶住秦思淮的手臂,拉着他坐在一旁的位置,“可是砸到了脑袋?还是脊背?”
她眼中的担心不言而喻。
秦思淮看着女人葱白的手指搭在他手臂上,墨色的衣衫称得她粉花的指尖很好看。
文晏真怕这晋王殿下直接就过去了,人家是来岚朝做客的,若是搞不好,指不定两朝之间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下去了。
秦思淮看着文晏眼中的神色逐渐变化,好像由担心变得......嫌弃?
他一下没憋住,猛地咳了几声,手掌反握住文晏的手心,以此来支撑自己。
文晏更是瞪大双目,她手臂悬在半空中,与秦思淮的手心相对,几根手指相扣在一起,有些暧昧不明。
她方才只是在心中随便一想,可别印证啊,文晏额角留下几滴汗,她抿了抿唇。
奈何秦思淮额头上冒出比她还多的汗,看得文晏一阵心惊,她眉角突突直跳,甚至忽略了两人交叠的手掌,“公公,太,太医呢?”
“来了,来了,”有身穿白袍的人匆匆朝这跑来,人群被拨开,唯有文晏被秦思淮死死抓在身边。
秦思淮将另一只空出来的手递给太医,没有放开文晏的趋势,他眉头紧皱,微微弓着身子,似乎胸腔有些不适。
太医接过秦思淮的手,细细把脉,眉头微皱,“殿下本就气血不足,如今后背被球所击,怕是动了心脉,还是早些回宫中修养才是,下官这就开些补气血的药,”
“......?”文晏握住秦思淮的手稍紧了些,这蹴鞠轻轻一击,竟就动了心脉?没开玩笑吧,隔行如隔山,这很难评。
倒不如方才就让她自己挡了这蹴鞠去,省得这般操劳,自己身体虽柔弱了些,可是也不至于这般啊。
文晏拧着眉心。
“殿下,还是早些回宫休养吧,多谢您,下官择日去看望您,”文晏自是不能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只能客套一番了。
秦思淮似乎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微微点头。
文晏正打算要走,但手却还被秦思淮攥着,她才惊觉他们二人竟已拉着手这般长的时间了。
“殿下,您要不......先放开?”文晏试着抽出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