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透着清晨的水汽,微微有白云遮住日光,清风拂过,正是蹴鞠的好天气。
今日便是蹴鞠比赛的日子了,文晏早早地起来收拾,用完早膳便与齐通判一同去了蹴鞠场,此蹴鞠赛本就是府衙与学府联合举办,自然也给文晏与齐通判安排了位置。
文晏一到,就见有人走了过来,那人抬起手指示着座位,“知府大人,通判大人,小的已经安排好了位置,请坐这,”
蹴鞠场四周微微比比赛场地高上那么几圈,正是留给众人坐的,但是前几日大雨冲了场地遮挡的木顶,此时只是简陋地用木枝和干草堆起了一个临时的位置。
不过各位官员的位置正对着击鼓的地方,正是观看比赛的绝佳处,文晏坐下,面前的桌案上正摆了茶水点心,服务还挺周到。
“今年搞得确实比往年好一些,”齐通判也颇为惊喜,“竟准备了这些吃食,”
场上很快便出来了两小队,文晏看见了齐小宝,她笑着侧头对齐通判说,“诶,小宝,”
“见笑见笑,”齐通判看着自己的孩子站在场上,此时正跳起来,对着自己这个方向挥手呢。
齐小宝一出场便看到了台上的文晏,今日文晏姐姐穿了一身白衣,在风的吹拂下,裙摆微微晃动,像栖息在河边的白鸟,他兴冲冲地挥手,就连旁侧的父亲都没有看见。
蹴鞠赛分为两组,是按参加的人的年纪来分的,包括了小孩和少年。
比赛很快便开始了,颇为激烈,小宝倒是进了几个球,文晏也看入了迷,时不时还随着众人鼓掌。
她捏过盘中的葡萄,塞进嘴里。
忽地,耳边似乎闻见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文晏抬头一看,那房檐松动,摇摇欲坠,竟正在往下掉,手中的葡萄滚落在地,她位于座位中央,两侧的人朝外跑去。
房梁很快坍塌下来,文晏犹记得上回被木梯砸到的感觉,心跳加快,她站起身,座位却勾住了她裙摆,她顾不上撕破裙摆,想要往旁侧跑。
可这不过高三四米的房梁没给她留那么多时间!
正当文晏蹲下抱头、企图减小伤害时,想象中的重量没有到来,她缓缓睁眼,眼帘里映入了镶着金丝的衣摆,再往下,是有些熟悉的棕褐色鹿皮靴。
文晏心猛地一跳。
“小姐,快出去!”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男人忍耐低沉的声音敲打在文晏心上。
文晏抬头,只见青淮正用肩膀顶着那房梁,半边屋顶的重量均压在了他身上,他......怎么又来了?
文晏不得多想,她立马从屋檐下钻出来,对着外面的人喊道,“大家都别愣着了!快来帮忙把这房梁扛下来,”
这屋顶是临时搭建的,前几日暴雨,将蹴鞠场冲烂了,蹴鞠比赛在即,齐通判只得安排人拿几根粗木棍重新修葺这屋顶,再叠了些干草在上面,虽是简陋了些,但也能遮阳,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倒塌。
旁侧的人群早已看呆,听到文晏的喊声,才想起来上前帮忙抬起那房梁。
文晏看着人群涌入,将那房梁挪到了地上,所有人马上出来,直至里面没了人,才放下柱子边缘,屋顶顷刻坍塌。
秦思淮今日是来看文晏的,听到尤苏所说消息之后,他已来不及提醒文晏远离那屋檐,只得自己冲上来顶着。
正当文晏想要回头去寻青淮时,却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
她拨开人群,无意识地低声呢喃他的名字,可目光所及,是拥挤的人群,没有他。
“阿晏姐姐,你没事吧?”学府的孩子们均围上来,还有齐通判。
“无事,”文晏微微摇头,可是不知道青淮有没有事,那般重的房梁,他向来武艺高强,应当没事吧。
房梁只是坍塌了一边,比赛倒是继续,可文晏已没有耐心再看了,齐小宝也比完赛了,她揉揉小宝的脑袋,“姐姐就不看了,先回去啦,”
齐小宝似乎也被吓到了,他愣愣地点了两下头,但随即又抓住了文晏的衣摆,“姐姐,这有个东西,送给你,”
文晏怔住,看着他手心的小木盒,“给我的?”
“嗯!”齐小宝重重地点了个头,“你收下吧!”他认得方才那面具哥哥,就是他让自己将此物送给姐姐的,看来他没说谎,他真的像自己一样喜欢文晏姐姐。
文晏摇了摇头,“小宝,不要乱花银子,姐姐不用,你收好昂,”作为府衙人员,她自然不能收东西。
但文晏没想到的是,最后那小木盒竟被齐通判送来了,“文知府,今日受惊了吧,可还好?”
“尚可,”
“这是我那竖子非要给您的,就为了这,还答应老夫两个月好好在家写字呢,您要不收下吧,下官看过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手串,”齐通判将木盒放到文晏的桌上,未等文晏拒绝就走出门外,“下官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齐通判都学会先斩后奏了。
文晏无奈摇摇头,她打开木盒,盒子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捏着盒子的手了一瞬。
里面有一脂白色的珠串,看着朴素,文晏倒是蛮喜欢的,当时同窗给的芙蓉晶手串她虽珍藏,但觉太花里胡哨,就从未带过,但这个看着好像确实不错。
珠串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荧光,文晏转动珠子,发现珠子不只是简单的圆形,反面还刻着小字——“平安顺遂”。
不知为何,文晏心忽地露了一拍。
这齐小宝倒还挺有心。
客栈。
“殿下!没事吧,”尤苏扶着秦思淮坐下,他拉开秦思淮的袖口,“上回的伤口又裂开了,”
本被怪物所咬的伤口就还未完全愈合,方才殿下又冲动上前,用那一侧的肩膀将那百斤重的房梁顶起来,这么一来,这伤口就又被扯开了,尤苏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偏生殿下还跑这么快,尤苏叹了口气,忙将草药拿了过来。
那伤口被再次撕扯开,此时正往外冒血,秦思淮唇色发白,“他们可发现那房梁的异常之处?”
“未曾,属下回来时只见他们换了位置,比赛便继续了,想来只是以为房梁自己不稳掉了下来,”尤苏手上将纱布缠紧。
“那便好,”秦思淮倒吸一口凉气,房梁掉下来的那瞬,他心都要从嗓子间跳出来了。
如今,那个男人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竟直接越过自己,想要除去她了。秦思淮五指拢了拢,他的动作得再快些。
......
文晏只当上回的房梁之事是偶然,后来便又拨了些银两修好了。
三月之期很快便到了,又是一年仲夏。
她收拾好行李,坐上去往京城的马车,迁来的两位同知早已到任,有齐通判在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清嵘,上来吧,”文晏揭开帷裳,杏眸望马车下的清嵘。
文晏以为清嵘是邶州人士,她本想让清嵘留在邶州,但清嵘却恳求文晏将她带去京城,想要跟在文晏身边。
文晏也喜欢清嵘这般话少肯干事的人,自然也就留下了。
她向来没什么架子,便让清嵘坐了上来。
“齐通判,两位同知,不必送了,”文晏勾唇冲着车窗外的人颔首。
此一去便是到京城担任大理寺少卿,处理刑事案件,也不知阿哥是如何想的,竟给她求来这档子难干的差事。
听闻大理寺专门处理京城四周的诡异事件,常见些死人,死相惨状,诡异渗人,倒不太适合她做。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文晏翻开脑海里系统提供的死尸图片,看得她一阵阵犯恶心,终是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大人,可是坐不得马车?”清嵘忙从包裹里拿出些李子递到文晏面前。
脑海里还是折断的四肢,系统高智能,就连那红色的血液都逼真得很,仿佛就在眼前。
腐烂的尸体里爬着扭曲的蛆虫,米白色的一条条,扭动着。
文晏忙关上那图谱。
罢了,看点话本子,洗洗脑子。
她接过清嵘手中的李子,一口下去,酸酸涩涩,算不得好吃,但脑子算是清醒了一些。
心中不由得对这大理寺少卿的帽子又多了几分恐惧。
清嵘在一旁,拿出安神的香,在木几上的香炉里点燃。
马车上铺了软垫,坐得极舒服,宝塔形的香被点燃,从香炉的缝隙中腾出熏烟来,又被风吹散。
许是这香的作用,文晏竟觉有些困了,倚在车壁上睡了过去。
……
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山。
文晏揉了揉眼睛,马车尚还在行走。
“得委屈大人了,今日寻不着客栈,怕是要在这马车住宿了,”清嵘从桌上拿起一盒糕点,“大人一日没用膳了,吃点梨花糕吧,”
文晏捏过那糕点,一股淡淡的梨花香萦绕在指尖,轻轻一咬,一股香甜在舌尖散开,她颇为满足地微微点头,“何时买的糕点?”他们走得匆忙,并没有过多准备。
清嵘整理食袋的手微微一顿。
……恋爱脑殿下怕您路途饥饿,刚刚在您熟睡时送来的。